豫鄂行吟(五章)
晏子
一、胡子石
寻找你,以恭谨的姿态行走,在鄂豫皖革命首府之地。满怀激情地期待,且不动声色。
以接受邀约的方式,注目,在每一个细节里。时而凝重,时而感叹,以太阳升,或落。一切似已过去。回放与想象,却异常神奇。
在历史的长河里,总能拣起闪亮的音符,一件往事被诵读成一串珍珠,一种宏大也纷纷飘碎成诗的花瓣。
胡子石,由于胡姓之村的一块吉石耸立村头而命名,从来隐居深山。今天,被一群观仰者,打乱了寂静。
也许,她的名字即将起飞,随着理论家的笔触,畅游历史长河;随着文艺家的吟诵,以及游人的口口相传,响遍大江南北。
你的蜚声,是由于九十年前与九十年后,两次秘密或公开的会议。因为这两次会议,胡子石的名字,在史册里,将由轻描淡写,变为浓墨重彩。
这个会议的名字,叫“中共鄂豫边一大”,她的意义,足以矫正革命巨轮的航向并加足马力;她的分量,足以超出整个大别山的厚重。
会议的时间,在著名的古田会议之前。徐向前提出的军事法案,把*对军队的绝对领导,形成日常的制度与条款。因而,土地革命的形式,由此得到固定;因而,早期的山头主义苗头,由此得到消弭。
我急于为你吟诵。让如水的心为你张开,让红色的梦,还有绿色的裙裾,淌过民族睡梦中的最美风景。
然而,它的光芒,始终被之后的另一种尘埃所掩蔽。在*史研究的园地,只有少数敏锐的目光发现了它的珍稀。
今天,终于有一个群体,集体发现了你,在九十年前的九条决议里,人们愿意深耕十年,以掘金的方式,研读你。
一次次凝视,一遍遍默听,在时光的阡陌中,阅读你的睿智,感受你的厚重,铭记你的功绩。
曾经简朴的旧址,是红星闪耀过的地方,带着号角的余音,在历史的舞台上,留下过光辉的剧照;
如今宽大的会场,我们让往事以颂歌的姿势,在辉煌的历史大幕上,反复上演,定格成久远。
二、七里坪
你犹如一枚硕大无比的果实,在胡子石“鄂豫边一大”上播种,成长于鄂豫皖大别山,成熟于两年后,七里坪那个最耀眼的秋天。
走进你的世界,时间之翼扑向年轮,让我的旅程频频闯破落英缤纷的记忆,点燃起被夕霞融化的陈迹。
在或浓或淡的往事中,在红军广场的雕塑之下,我在想象中,挥一挥潮湿的衣袖,划出一道写意的符号,向昨日集结待发的新生的红四方面军,致礼。
没有默默地站在黄昏的薄暮里,没有风潇潇雨飘飘的季节,唯有明媚阳光下的好奇与张望,和一阵紧似一阵的脚步。
让一只手机对准目标,为历史把一首歌唱成荡气回肠。鄂豫皖苏维埃银行,列宁市苏维埃饭堂,列宁市经济公社,红安县赤色邮*局,郑位三革命事迹陈列馆,中国工农红军第四方面军指挥部。88年前的铜字或金字招牌,闪耀了一个时代的光辉理想,虽锈迹斑斑,却魅力依然。
多少年来,战士如猎人追踪凶兽之旅;多少年来,理想之舟也曾搁浅在令人伤情的彼岸。曾经繁华的苏维埃列宁市,遭到过敌人的蹂躏与清算。血流成河,凝聚成粗犷抑或冷静,都是一种启示。你的身上,处处是沾满红色血迹的句子。
在七里坪,一不小心,都是沙沙作响的革命文物雨滴,都是沉甸甸的深沉主题。不要毁掉了国共谈判旧址,由历经苦难的红28军改编的新四军四支队,曾经从这里集结和出发,擎着前方抗战的旌旗。
第一所苏区列宁小学的钟声,会敲醒久远的沉默,会敲醒宁静的心之梦河。此刻,若有诗人经过,一定是我思绪里的那叶小舟在轻轻摇曳,骋目澄怀,宁静透明而又激情四溢。
带着被唤醒的初心,亿万人民踏遍千山万水,争相寻觅前辈的足迹。
于是,著名的长胜街,声名响遍神州大地。如同一首巨轮,长笛鸣响整个江面。
空中的流云变得深沉。风不再凌冽,轻轻地吹拂了一个少女的长发,她曾是红军和赤卫队的后代,如今只为游人销售特色产品,似乎已安于宁静,忘记革命。
于是,我的心也轻了起来。秋风如春,在来去的路上,又一点一点的,飘散在你我的梦中。
三、红安城
追踪索源的意念,让我选择了通往红安的复兴号。一次终于抵达的彼岸,俨若心头的灯火通明,点亮了历史的灯塔。
那座城门,正是历史留下的无音的标语,静穆出无可复制。
一种轰轰烈烈的思绪,恍若潘忠汝的一声呐喊,系着一道红色的风云,在我凌空欲飞的长发间飘落。
眼前不断蒸腾的白雾,与内心暗涌翻腾的记忆,在城门外不动声色地蔓延。只愿仰望,并向她,做无声致礼。
寂静之中,这方神交已久的厚重城阙,似乎有神灵照临,在这一刻,变得陌生与空灵。
此起彼伏的云霓,在城门与纪念馆的通道间涌荡,像极了九十二年前的一个个火把,在历史的回音壁,刻下谋求解放的尊崇印记。
广场上,高高的纪念碑,擎起了一段英雄辈出的历史,未来的将军,列队前行,开辟着胜利的疆场。
尽管无数战士中途倒下,但你们行为和身姿被铭刻成永恒,供后人瞻仰。
一列列方阵举起右手,在你们面前宣誓,或者重温;一个个家庭,也把你们的故事,讲叙给孩童。
在深秋,在云间,在历史的山道上,人们延伸着热烈的荣耀,将一曲荡气回肠的起义之歌,驮向久远。
这,就是曾经贯穿鄂豫皖的一道闪电,是最早泊在大别山红军历史回廓里的一组高声的誓言。
此刻,闪电和誓言,几乎在同一瞬间,从我的心田上,隆隆驶过。
四、旧居行
在青石岭的山顶上,在刻有“红安*”的红色纪念石碑耸立的山脊上,似有一股炽烈的暗流抚遍观者全身。
在这里,我只想不停地诵读伟人们的碑刻,或者以难于企及的高度,让自己的灵*,攀援,向上。
西边,蓦然惊现了,鄂豫皖的“井冈山”——木兰山。
她屹立于木兰湖的优美之上,犹如一条卧龙,昂首俯视着碎裙似的湖泊,将太阳闪耀成银光。
我不敢轻易地出声,唯恐惊醒了他的沉思和默想,惊飞了倒映在湖水中的白鹭与苍鹰。
而鄂东军急速的脚步、敌人围剿的枪声,却似隐隐约约的背景音,叠加于我的耳边。
感恩木兰山,你袒露了母亲的风范,接纳和保存了黄麻起义的火种,并开始孕育了,未来的中国工农红军第十一军三十一师。
在星月璀灿的夜晚,那些潜伏的时光会慢下来,圆润的青山会裸露出坚硬的骨骼。
向北,朝拜九龙山,他们与九位共和国将帅相对应。
传说,九龙山的头龙,因明朝时期被皇上下令拦腰斩断,因而预示了注定的磨难。
我想触摸大别山肌体上的每一条伤痕,沿着历史铺成的一条条曲折蜿蜒的山路,拜谒革命时期一个个悲壮的遗址。
我想把这里发生过的一幕幕,恭谨地嵌进一行行文字,一个个镜头,一帧帧画面之间,谱写成悲沧的回音。
我幻想有个不眠之夜,于晨光中飞作朝霞,以此代替她的亦歌亦泣。她虽然时有静寂,但身上却载有斑斑的血迹和梦想的痕迹,宛如九龙山前的一匹骏马,踏过百年的风雨沧桑。而不下马的将军之喻,则道出了领袖对天道与人为的感悟与总结。
依九龙山而建的李先念旧居,疑似对应了一段革命往事与禅宗宿命的叠加与传奇。
而不远处的美军飞行员本·尼达的陵寝,犹在娓娓述说一段大洋彼岸关于反法西斯阵线的友情与佳话。
而如今这些,宛如前世的蜜月,昨日的黄花。睹之,令人倍加伤情。
我想在晨曦中漫步向前,在溪水边,在山道上,在树林间……我看到了大自然的循环往复,看到了季节更替。
我坚信,只有穿越了时光的呼吸,才会发出不朽的光芒。
五、飞行员
当初,你架着你的飞机,因为偶然跌入了苏区的怀抱,从此书写了崭新的篇章。
河滩上空,雾霭的泼墨极具暗示与想象,透过隐隐的光亮,我看到一双焦烁的眼神,在旋转的轰鸣声中,迷离而又清晰。
在敌人与朋友毗邻的地方,已长出不一样的河柳树、白鹭鸟和雪浪花,各自占据着对立的高地,肩扛着不同的徽章。云朵里,曾经安放着你那飘忽不定的心思。
此时,你的名字是一团迷津。你终止了晴空里的恣意飞行;在浓雾中潜入短暂的陌生与迷茫。从此,上天无意间,把你的黑夜演绎成辉煌的黎明。
一片苏区,火辣辣一个新世界,开创于鄂豫皖之间,猎猎的旗帜下,民众发出荡气回肠的呐喊。
一支军队,从农民起义中诞生,汇聚成历史的车轮,在枪炮声中无畏地向前,向前。
你受到感染,愿意抛却自己的小安逸,为开创新中国而飞,为解放天下穷苦人而战。
此后,你脱离旧巢,加入新的群体,你无二成独一,但足以承载一个新时代的印记。
在太阳升起的时刻,我回眸了百年一叹,恍惚间,看到你载着彩色的传单,犹如太阳雨纷纷落下。
惊吓了一群乌鸦与敌人,红色的“列宁”两个大字,尽情展示新*权特有的标签。
黄安战役的烽烟里,你用银色的翅膀,撑起了红军的天空,将炮弹与胜利一道置入战场。
正如,辉煌之后跟随着暗淡,挫折的阴影笼罩了你的世界。
当你走向刑场之前,飞机早已被埋藏成为记忆。只有照片、残骸和战史,证明了它曾经的存在。
今天,我路过威尔台,回想起八十六年前的罪恶枪声。在你苍然倒下的瞬间,信仰,被你的灵*托举到高耸入云。
你以生命,书写了最后的诗篇与红军的尊严;你以鲜血,喷绘了最为绚丽的人生画卷。
若干年后,龙文光,你的名字成为标杆,被铭刻至航空博物馆烈士墙,你的柯赛式飞机也被复制了原貌,昭示着人民军队航空事业的最早发端。
从此,你们穿过时间隧道,双双定格于历史的舞台,供后世瞻仰。而你们当初的短暂,从此嬛变成了永恒。
而我,因讲叙你们的故事受到奖赏,你们将从我的文字中起飞,在历史的长空里,万里翱翔。
作者简介:晏子,本名谢春燕,全国三八红旗手,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电影家协会会员。信阳市电影电视家协会副主席兼秘书长,电影剧本最高奖“夏衍杯”得主。出版文学作品集《我的灌河》、《欧洲的旅丝风片》,作品入编大型散文诗集《河—时间的故乡》、《中国百年女性散文诗选》等。电影《杜鹃花飞》,荣获河南省“五个一”工程奖;电影《走山人》,第二届北京国际电影节展映影片;电影《草木之恋》,中国电影家协会“百部电影工程”、河南省委宣传部“精品工程”。编剧主旋律电影剧本《飞行员》、《卧底》、《雪域将军》、《消融》(重大题材),儿童话剧《红色的弗拉基米尔号》,参与编剧电视剧《林巧稚》、《特殊使命》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