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姆林宫上的红星
本文是#东方慢车#系列第四篇。
“Doyoufeelthedynamics?”这是Arthur问我的第一个问题。
“SureIdo.”圣彼得堡虽贵为俄国第二大城市，但跟莫斯科相比它简直恬静得像一个乡郊小镇。
Arthur是我在莫斯科的翻译。能有翻译陪着逛，是因为我在莫斯科不是单打独斗：有两位在俄罗斯生活了二十多年的长辈不仅帮我雇了一位翻译，请我吃饭，还借了一套房子给我住。虽然他俩可能不会读到这篇文章，但我还是得说声：谢谢叔叔阿姨！
红场上的全俄公路零公里起始点
莫斯科留给我的第一印象，是马路很宽。从火车站去红场的路上，随便一段马路，双方向加在一起都至少有十个车道。后来我发现，在莫斯科双方向十六个车道都不出奇。以前经常听移居北京的朋友抱怨北京马路太宽，过一次天桥连命都没了半条。现在我明白这是为啥了：都是莫斯科的锅。四九之后，*对北京的规划以莫斯科为蓝本，所以马路修得宽一些很正常。然而，或许是考虑到老大哥终究高自己一头，所以北京的马路宽度还没有到莫斯科这种令人发指的地步。北京的朋友们，以后抽空来莫斯科看看，回去之后就能坦然地面对北京的马路了。
红场附近的列宁图书馆
第一顿午饭在红场附近找了个苏式餐厅解决。有朋友说俄罗斯菜难吃，吃来吃去红菜汤加黑面包。在俄罗斯呆了二十天，我感觉俄国菜虽然变化不多，但有两样东西俄国人做得特别拿手：沙拉和Mors。
出门在外，蔬菜吃少了容易便秘。我有颗兔子的心，对蔬菜有狂热的爱，所以吃少了还容易生气。但我偏偏又不喜欢那种油乎乎的沙拉酱，所以也不常吃沙拉。俄国人不知道是哪儿学来的门道，沙拉做得特别好吃，而且基本不怎么用油乎乎的沙拉酱。当然了，俄式沙拉因为用了很多土豆，反而有些过于厚重。反正，在俄国进西餐厅的时候点一份非俄式沙拉，一般不会失望；如果是水果相关的沙拉，往往会有惊喜。
沙拉
Mors是一种莓类饮料，俄文名字叫Mopc（此处使用的是西里尔字母，读音就是英文发音下的Mors）。第一次喝Mopc是在圣彼得堡的一家简易早餐店，当时菜单上的英文译名是CranberryDrink。我其实不太喜欢吃蔓越莓，但“来都来了”，就点了一杯。喝了一口，发现这杯饮料其实跟蔓越莓不太搭界。它味道酸甜，但整体来说很清淡，甜得恰到好处，酸味则有点让人上瘾。据称Mopc的俄文意思是“加了蜂蜜的水”，但它的甜味跟可乐相比其实温和得很，而且价格也往往只有可乐的一半。唯一需要注意的是，如果餐馆只提供瓶装的Mopc，那就可以不必尝试了，因为瓶装的Mopc甜得过分，而且酸味也没有新鲜Mopc那么自然。
Mopc（图片来自网络）
来俄国之前，对红场的印象都源自冷战相关的电影。那里面的红场往往被冬天的大雪所覆盖，街上行人不多，面色冷寂；有时则干脆没有行人，因为红场上全是来接受苏共中央检阅的红军士兵、坦克和导弹。这次来莫斯科是八月末，温度超过三十度，见到的红场跟电影里也很不一样：游人熙熙攘攘，连不爱笑的俄国人都不再扑克脸了。
红场
红场旁就是克里姆林宫。其实“克里姆林”指代的是俄国的一种建筑形式，也就是城市中心的堡垒。只不过由于苏联和俄罗斯一直将其国家行*中枢设于莫斯科克里姆林宫内，所以今天的“克里姆林“一词才有了其特定的含义。今天下午先参观了克里姆林宫内的武器库博物馆，里面陈列了大量俄国手工艺品，也有兵器和马车等实用工具，象征了俄国手工艺的最高成就。很可惜，不能拍照，所以只好拿第二天在俄罗斯国家历史博物馆拍到的展品来给大家做个参考了：如果说这些展品所展现出的技艺是六十分的话，那武器库的展品所展现出的技艺就是一百二十分。
俄罗斯历史博物馆的藏品
克里姆林宫一个短短的下午自然是逛不完的，所以我第二天又回来了，这次是看钻石馆，里面陈列的是俄国从古至今最精美的首饰，包括沙皇的皇冠，以及各种稀有宝石和贵金属。很可惜，依旧不能拍照。
地铁里的雕塑
教科书告诉我们，苏联垮台与其经济结构的失衡有很大关系，因为光能造坦克却做不出丝袜是无法满足苏联公民的生活需求的。作为苏联主要继承者的俄罗斯，其轻工业水平依旧有限。在我问及从俄罗斯带什么纪念品回国比较合适时，那位接待我的长辈说，以皮手套为例，俄罗斯便宜的产品大多来自中国，中端的产品大多来自土耳其，高端的产品则来自西欧（例如意大利），而俄罗斯自己则只能出口皮料，却无法加工。因此，我放弃了在俄罗斯买皮具带给亲友的打算，转而购买西伯利亚产的蜂蜜，毕竟俄国蜂蜜的质量的确是一等一的好。
在游船上看克里姆林宫的红墙
然而，今日的窘境无法否定昔日的辉煌：武器库和钻石馆的展品告诉我们，虽然俄国人现在造东西不行了，但俄国在历史上并不缺乏伟大的工匠和高贵的审美。
这次来红场没能看到红场的全貌，因为我赶上了俄罗斯国际军乐节。据称，俄罗斯国际军乐节是世界三大军乐节之一，每年都有来自各大洲的十几个国家派军乐队参演，而俄国官方则会在红场上搭建观众席方便民众观赏演出。票价不贵，一千八百卢布就能买到还不错的位子。先出场的自然是俄军军乐队，后来俄国的小弟们也不遑多让（例如蒙古、白俄罗斯和哈萨克斯坦），但让我有些惊讶的是，新加坡、欧盟和日本都派军乐队参加了。或许这的确是个艺术些微超越了*治的场合吧。除了演奏本国传统军乐外，各国都在演出中融入了俄罗斯元素，例如希腊军乐队的歌手就演唱了一首莫斯科相关的俄国流行歌曲，引得全场观众一起跟唱。作为一个对俄文一问三不知的外国人，我不太明白他们是唱啥。但是，能坐在克里姆林的红墙前观赏红场上的军乐演出，我还是感觉挺酷炫的，有种进了苏共*治局的感觉呢。
率先出场的俄国军乐队
演出末尾各国军乐队合奏
观众席旁边就是陈列着列宁遗体的列宁墓，观众席后方就是克里姆林宫的钟楼。苏联倒台了，但钟楼上的红星依旧闪耀，与一旁的俄罗斯国旗交相辉映。在莫斯科深夜的冷风里，我听着曾经的西方敌对势力的军乐队演奏的音乐，跟着新时代的俄罗斯公民们一起为之鼓掌，在那一刻，我感觉苏联留给俄罗斯的或许只有土地和那一颗红星了。
烟花下和灯光下的圣瓦西里主座教堂
在莫斯科的最后一天，我的第一站是卫国战争博物馆。每当想到俄罗斯，我第一个想到的永远是卫国战争。诚然，苏联人的确是大大的坏，做的坏事儿罄竹难书，但如果不是苏联在东线拖住了希特勒，二战的结果没准就得反过来了。而苏联为此付出的代价亦是巨大的：有超过一千万苏联红军士兵死亡，有超过一千五百万苏联民众遇难，苏联全国的兵役适龄男子有一半非死即伤，苏联总伤亡人数逼近六千万。
卫国战争胜利纪念碑
二战已结束七十一年，生于和平年代的我们或许很难想象这些冷冰冰的数字背后的血肉横飞，但就我而言，去卫国战争博物馆表达自己对苏联在东线所做的努力的敬意，是俄罗斯之行必不可少的一个部分。
克里姆林宫旁纪念卫国战争的永恒之火
卫国战争博物馆位于莫斯科西南角的胜利公园。这座公园的规划体现了莫斯科城市规划的精髓：大。从公园入口走到博物馆，至少得走十五分钟。博物馆的展品并不多，让我印象最为深刻的是两座雕像。第一座雕像是斯大林同志的半身像，它旁边的介绍除了赞颂斯大林同志对卫国战争的贡献外，也毫不留情地批判了他身为苏联最高统治者的残酷。第二座雕像是一座旨在纪念阵亡苏军士兵的纪念雕像，其主角是一位高大的男子，浓眉大眼，一飞冲天，属于典型的苏联审美。
博物馆大堂
纪念碑
斯大林同志
今天的第二站则是位于莫斯科西北角的宇航博物馆。我是个科幻迷，这辈子最大的理想就是能够为人类走向太空的历程出一份力（不开玩笑，很严肃的，但作为律师真不知道能怎么帮忙），所以不出意外地，我在宇航博物馆的纪念品商店花了四千多卢布……美国人率先登上了月球，但是苏联人率先把人送上了太空，并于年发射了第一颗人造卫星。英文中的人造卫星一词，即sputnik，就源自苏联对其卫星项目的叫法，而该词的俄文意思为“旅行伴侣”。两个超级大国在航天领域的竞争很精彩，创造了无数伟大的成就。
在太空中成功存活了一天的苏联太空犬的标本
宇航博物馆内的宇航员纪念雕塑
不知为何，宇航博物馆内办起了音乐会，质量还很高。因为在音乐会呆了太久，所以博物馆内的展品我没看太仔细。给我留下最深印象的是一幅苏联国旗：可别小看它，这是美国人在第一次登上月球时带上去的，之后再带回了地球，由美国总统尼克松赠送给苏联人民。两国争斗多年，不过在这种属于全人类的关键时刻，依旧算是展现出了对彼此最基本的尊重，也算是大国气度吧。
音乐会
被美国人带上月球又带回来的苏联国旗
宇航博物馆顶部是一座高米的钛制纪念碑，名为“宇宙征服者纪念碑”，其顶部是一枚正在升空的火箭，下方则是火箭喷射出的火焰。纪念碑前有一座苏联火箭专家齐奥尔科夫斯基的雕像，旁边还有象征着苏联宇航成就的浮雕。
纪念碑正面
纪念碑背面
我一直认为，人类不应安于现状，而走向太空将像当年的航海大发现一样为人类社会带来新的可能性，将人类文明的种子散播到无尽的星海之中去。从香港到纽约，再到最后经西欧和俄国回到香港，我见到了无数美轮美奂的艺术品，但这座纪念碑却带给了我最大的震撼。倒不是说苏联艺术家们的锤子超越了梵高的画笔，但是这座纪念碑所象征的精神是让我着迷的：作为一个种族，我们应当一往无前地探索未知，而不应满足于让地球这座摇篮变得更舒服。想到Trump的竞选口号和今日世界的现状，或许我们应该做的不光是让某个国家实现伟大复兴，而得MakeEarthGreatAgain.
纪念碑侧面
莫斯科之行到这里也算是告一段落了。由于时间有限，这次留给莫斯科的时间不超过七十二小时。遗憾是没能多看几座教堂，也没能参观莫斯科最重要的美术馆，但除此之外，我算是得偿所愿。
远处那座高楼是莫斯科“七姐妹”之一，代表了斯大林时代的审美
莫斯科的常住人口达到一千二百万，若算上来自全俄各地和独联体国家的打工者，那么大莫斯科地区的人口或许离两千万也不远了。这意味每十个俄罗斯人中就有一个生活在莫斯科，而莫斯科跟伊斯坦布尔也成为了欧洲大陆上仅有的城区人口超过千万的城市。所以当Arthur问我有没有感受到莫斯科的活力时，我的答案只能是肯定的。托涅瓦河的福，圣彼得堡的美虽然较巴黎更为大气，但依旧有种西欧式的静谧和精致，而莫斯科的美则不一样：这座城市承载了红色帝国当年的种种伟大设想，其城市规划中的*治意味已经浓得在半个地球外的北京都能闻得到，所以这里的美必须比圣彼得堡更加大气，因为一个帝王心中所能容纳的理想终究无法与共产主义理想所比拟，毕竟共产主义四个字背后所矗立的是历史的终结。
然而，在这座被红色帝国重塑过的城市里，苏联的逝去又创造了新的活力：俄罗斯联邦是在苏联废墟上成长起来的新帝国，普京是这艘大船的舵手，而年轻的俄国公民们正以自己的方式在试着重塑帝国的荣光。
“HaveyouheardaboutTonyRobbins?”这是Arthur问我的第二个问题。坦白讲，我没听过，不过很快Arthur就解答了我的疑惑：这位老兄是一位来自美国的成功学大师。Arthur说，他还没离开过俄罗斯，但等他攒够了钱，一定要去伦敦现场听TonyRobbins的演说，因为他相信大师的教诲能让他更快地成功。Arthur并没有直接告诉我什么才是他心目中的成功，不过他毫不掩饰对中国的仰慕，他认为中国人很勤奋，很懂赚钱，所以创造了震惊世界的经济奇迹。
在去俄罗斯历史博物馆前，我跟Arthur在一家美式快餐店吃了顿早饭，遇到了两位穿着苏联奥运会队服的年轻人。我问Arthur，苏联都垮台二十多年了，怎么还有人穿这个？
穿着苏联奥运队服的年轻人
“他们应该在拍电影吧？俄罗斯的年轻人想出名，想赚大钱。每个人都想。”
给旅行者的建议：
1、跟圣彼得堡不一样，莫斯科的英文使用频率更低，建议在来之前学一学西里尔字母和基础俄文。
2、在俄罗斯餐馆吃饭，小费不是必须的，但是如果觉得服务质量不错的话，可以给小费，一般来说百分之十就算很高了。
3、如果对军事类博物馆和铁道博物馆感兴趣，请不要在周一和周二到访莫斯科，因为这些博物馆不仅周一关门，周二也关门。
#东方慢车#系列目录（截至目前）：
《巴黎与我》，发布于年8月29日
《挪威之美》，发布于年9月9日
《圣彼得堡：帝国的翅膀》，发布于年10月2日
《莫斯科：帝国的心脏》，发布于年10月9日
＊音乐是来自《苏联红军合唱团精选集》（"TheBestofTheRedArmyChoir"）的《苏联国歌》
＊＊本期问题（头五位答对者送京都明信片一张）：在斯大林同志去世后，赫鲁晓夫同志同志发表了一份批评斯大林主义的报告，震惊了全世界。请问这份报告是在哪一次会议上发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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