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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1/5/13 14:46:00

七月的俄罗斯,为世界杯所点燃,这个延袤万里的庞然大物,此刻吸引世界目光的,却是小小的足球。

“俄罗斯世界杯,中国除了足球队没去,基本上其他的都去了。”——不过在“豪门盛宴”即将落幕之际,大多数球队可以各自回家,中国还得天天面对着这个咫尺天涯的邻居,并夹杂着爱恨莫名的复杂情感。

今年3月,第一次踏上俄罗斯的土地,算是近距离对这个地理意义上的“邻国”有了匆匆一瞥,多少有了些感性认识,此时记下所行所思,浮光掠影的片段间,也算是自己的一己“偏见”吧。

叶卡捷琳娜宫

广袤的俄罗斯

从济南到莫斯科,将近9个小时的航程——就国际航班而言,似乎并不算久,但如果想到这只是去山水相连的“邻国”,那耗时之长便相当惊人了。

飞机进入俄罗斯领空后,追逐着太阳移动的光影,一路向西,向西,再向西,跨越欧亚大陆——机翼下,无垠莽原,雪盖冰封,山川图景,大地纹章,苍凉与莽荒间,间或有数根云柱冲天而起,添加了些许生气,西伯利亚的茫茫皑皑似乎永无尽头,时间静止,空间凝滞,世界仿佛瞬间被寒冷冻结了……

——以前在地图上看到的横亘万里,此刻却在以速度与时间精准地衡量着,切切真真。

机翼下的西伯利亚

俄罗斯领土之广,傲视全球,而其之所以成就现在的立国规模,除了“侵略成性”这一国人熟知的原因,还有一面也许更值得我们反思。

作为一个东欧国家,从莫斯科公国时代起,俄罗斯的统治者,其目光自然瞄向了经济文化发达的西欧,而对于混沌的东方,并不上心。历代沙皇孜孜以求的,便是在西方获得出海口,拥抱文明与财富。于是,两百年来,与瑞典、波兰、奥斯曼、法兰西诸强,恶斗不断,步履维艰。而与此同时,俄国民间的散兵游勇,倒是成群结伙地趋向东方,在广袤的中亚和西伯利亚纵横驰骋,将一个个组织松散、武力孱弱的汗国破灭,直至进入黑龙江,与中国短兵相接。

实际上,俄罗斯在东方的扩张,很大程度上是民间自发,这与其在西方的*府行为形成了不同的两极。而俄罗斯*府在意识到东方土地的巨大价值后,很快便将这些成果纳入囊中,最终实现了官、民扩张的合流,由此也形成了横跨欧亚的大帝国。

圣三一修道院

而与此形成鲜明对照的,是明清时代的中国*府,对于民间的海外拓展始终拒斥:

明初宣谕“寸板不许下海”;

崇祯时,西班牙殖民者在菲律宾制造屠杀华侨的“大仑山惨案”,明朝*府在《谕吕宋檄》中竟宣称“海外争斗,未知祸首;又中国四民,商贾最贱,岂以贱民,兴动兵革?又商贾中弃家游海,压冬不回,父兄亲戚,共所不齿,弃之无所可惜,兵之反以劳师”;

无独有偶,清时,荷兰人又在印尼制造“红溪惨案”,数万华人罹难,乾隆却称这些华侨是“自弃化外之人,按之国法,皆干严宪”的悖旨奸民,纯粹是“自作之孽”;

……

可想而知,在这样的官方视角下,“下南洋”也只能是一场纯粹的民间运动,而此时,西方的大航海时代开始了,于是,与中华近在咫尺的东南亚却尽入西方掌握,中国也由此失去了缔造海陆双元国家的历史风口,遗患至今,仍为其所困。

飞越西伯利亚

从莫斯科到圣彼得堡

经过一个白天的飞行,抵达莫斯科后,由于5个小时的时差,这里依旧是阳光灿烂。

到达位于市区的酒店后,在办理入住手续时,发现大堂手表店的玻璃橱窗上,贴着普京的画像,不禁一笑。在某种意义上,普京已经成为俄罗斯的“国家名片”,而支撑起这一个人崇拜的力量,一方面当然是普京大帝看似无所不能的个人魅力,而另一方面恐怕是苏联解体后,俄罗斯人在失落中急需的精神需求——他们太需要一个能挽狂澜于既倒的超级英雄了。普京的出现,恰逢其时。

俄罗斯人欣赏强者,渴慕英雄,于是,莫斯科遍布纪念碑。

莫斯科地铁

这里有着开往春天的地铁,锦簇瑰丽;也有着火焰般跃动的圣瓦西里大教堂,幻如童话——莫斯科不乏天真的诗意,也洋溢着炽烈的激情,但沁入心髓的,却是崇高与骄傲。两次“伟大的卫国战争”令拿破仑折戟,让希特勒烟灭,使得英雄主义与胜利象征高扬在城市上空:二战广场中央的纪念碑,红场边跃马扬鞭的朱可夫像,克里姆林宫前的无名烈士墓,还有随处可见的-的时光刻漏,都铭记着战胜法西斯的辉煌与壮阔——那一刻,俄罗斯站在了世界之巅,莫斯科也披覆珍藏了它最为高光的记忆。

二战广场纪念碑

不过走在莫斯科的历史间,作为一个旁观者,我总在不停地感慨:仅仅四十多年后,在面包与自由的感召下,这里的人民就断然抛弃了那个曾为他们带来无上荣耀同时也带来无情苦难的*权,把它变成了岁月的陈迹,而现在,他们在享用这份遗产的同时,是否会反思曾经历史抉择的是非,抑或品舐曾有的尊严与痛楚?

对于过去,普京有句话广为人知:“谁不怀念苏联,谁就是没良心;谁若是想回到苏联时代,谁就是没脑子。”——苏联赋予了俄国荣誉与自豪,但以民众的肚皮与自由为代价,在历史与现实间,俄国人采用了实用主义的态度,而这种功利化的选择,在今天中国人的话语中也清晰可见:以M时代的清廉、奋斗、信仰与强硬来讥讽当代,但相信除了极少数,几乎没有人愿意重回那个年代。

圣彼得堡伊萨基辅大教堂

与莫斯科浓重的苏联印记相比,圣彼得堡更像穿越回了中世纪的沙皇俄国。

在火车上睡了整整一夜后,清晨,当走出圣彼得堡的车站时,迫面而来的,是翩翩的雪洒满天……

大教堂的金顶依傍在凛冽冰封的涅瓦河边,十二月*人广场上的青铜骑士曾被普希金热情歌颂,在摇曳迷濛的雪幕中,中世纪的灰石故城更增厚重端庄之美,三百年的风华隐现其中。此刻的圣彼得堡姿容绰约,宛若混蒙初开之赤子,醉入帘笼之佳人。

现代俄罗斯尽管起步于莫斯科,但承载了帝俄时代风华重彩的,无疑是帝国的首都圣彼得堡。

夏宫

一入夏宫,便炫目于其金辉玉映,不可方物,巴洛克风格的华贵、奢靡、夸饰、精致,燃烧着设计者跃动的想象力,令观者屏息惊叹——罗曼诺夫王朝的辉煌从这里开始:当彼得大帝从瑞典人手中艰难夺取了涅瓦河口的这块土地后,才有了圣彼得堡这座城,也才有了这座夏宫,从而开启了俄罗斯帝国开疆拓土的序幕。

夏宫

由夏宫前行数米,波罗的海豁然眼前,看着此刻依旧白雪绵延的海面,我恍然于当年俄国人对于出海口的梦寐以求:久屈内陆、难得伸展,浩瀚的大海才能自由贪婪的呼吸,这是求富图强的必由之路。而以血与火铺就的这条道路,萦绕了罗曼诺夫家族两百年,直到十月革命将其燃成灰烬,随风永逝。

此刻的波罗的海,平和静谧,没有狂涛似卷,只有白雪如歌……

波罗的海

如果说夏宫是俄罗斯帝国崛起的起点,那么冬宫便是罗曼诺夫王朝谢幕的楼台。

在雪花飞扬间,走进冬宫。巴洛克风的厅堂美仑美奂,琥珀镶金,宝石嵌碧,光影溢彩,灯火流氤。彼得大帝、叶卡捷琳娜二世、亚历山大一世……这些帝国的缔建者在此向西渴望着黑海、波罗的海、达达尼尔与博斯普鲁斯海峡,向东攫取着喀山、布哈拉、黑龙江与白令海,步步前逼,代代不已。短短两百年,便由蕞尔小国一变而为庞然大物,终成中国北方大患。

冬宫

十月革命一声炮响,冬宫陷落,皇室成囚,帝国曲终,主义登场。之后的七十年间,波澜壮阔,波谲云诡,曾经的北极熊成为老大哥,过往的大患竟成强援,苏联曾以倾国之力向南面积贫积弱的年轻共和国伸出温暖的大手,这页如同沙俄鲸吞蚕食一样,同样不该为国人所遗忘。

而当沙俄时期的犁锄换成了原子弹之后,这个超级大国如同完成使命般轰然倒塌,于是,苏联依旧还原成俄罗斯,列宁格勒依然回归为圣彼得堡……

冬宫里的沙皇宝座

我眼中心中的俄罗斯

在中国人对俄罗斯人的标签式描述中,“毛子”和“美女”是高频词汇。走在莫斯科和圣彼得堡的街头,会深切意识到这两个词的精炼与准确。

俄罗斯人属于东斯拉夫人,男子高大健壮,厚实魁梧,毛发浓密,相形之下,我这个身高的北方人瞬间被秒得单薄瘦弱。而俄国少女则体态玲珑,身姿曼妙,面妆精致,常常有惊艳之感。

在我看来,俄罗斯男子的强壮粗朴,与少女的精美细腻,恰如这个民族的两面:既充满着为人憎厌的侵略本性与恃强凌弱,又常常慷慨激昂、气壮山河,令人倾慕;既简单直接、不加掩饰甚至粗鲁粗俗,又思想深邃、感情细腻,洋溢着诗人气质般的忧郁与纯静;既自豪自傲于自己的辉煌历史、广袤国土与灿烂文明,但又时时流露出内在的焦灼彷徨、神思难安、游离不定。

俄罗斯囊括了太多的土地与民族,也就必然承载了太多的矛盾与纠结,其在内的张力也便格外凸显。

圣彼得堡美轮美奂的滴血大教堂

走在俄罗斯,与宫殿的炫目璀璨相映的,是教堂的瑰丽华美。

俄罗斯的先民直到七世纪才出现在文献记载中,这是个从蛮荒中走来,姗姗来迟的民族。当基督进入他们的精神世界后,这些蛮民才为文明之光所点亮——可以说,没有东正教的聚合,就没有今天的俄罗斯民族。

圣彼得堡喀山大教堂里虔诚祈祷的信徒们

走进教堂,庄重,绚烂,崇高,神圣,信徒在默默祈祷,静谧,安详。这里安放着他们的虔诚与信仰。

而走进圣彼得堡涅瓦大街最古老的书店,那种拥挤令我着实惊讶,俄罗斯人对书籍与知识的热爱在这里表露无遗——这里是他们对于现世的价值与追逐。

圣彼得堡涅瓦大街书店

沙皇已成为历史的陈迹,但上帝永在心中,俄罗斯不仅有彼得大帝,更有普希金的诗篇永不堙灭,直向天空……

对于中国人而言,俄罗斯是个情感复杂、一言难尽的存在。

与各种新闻媒体中打得火热的官方关系相比,眼下民间情感的疏离乃至戒惧是显而易见的。

“罗刹”、“沙俄”、“北极熊”、“老毛子”这些充满贬义嫌憎的词汇,都再清楚不过地表明了中国人对于俄罗斯的观感。近代以来,中国倍遭欺侮,创巨痛深,而侵凌最烈的,无过于俄日。由于日本二战落败,台湾、东北“回吐”,倒也罢了,俄国倒是生生从中国北方撕扯下了万里河山,至今仍是国人心中之痛,未尝稍解。在民族情绪高扬的今天,指望着现在的国人对于俄罗斯有亲近之感,怕也如镜花水月。

不过中俄之间情感上的“蜜月”,也曾在苏联时期昙花一现。共同的战略利益,与意识形态上的加持,双重纽带使得两*两国结成了“同志加兄弟”的盟友。而苏联也曾给予这个盟国以热情巨大、不惜代价的支持。当年我*建*之初,本被二战蹂躏得千疮百孔的苏联,便向中国倾注了举国之力,使得这个古老而年轻的国度获得了现代工业的基础,这对于今天中国的意义,是无论怎样估价都不为过的。——每次我回家路过北京双桥时,还忍不住想起当年苏联援华的“”工程,其中对于双桥国营农场的技术支持,也是重大项目之一啊。

红场边的圣瓦西里教堂,许多人熟知的“洋葱头”

给我们做导游的是一位来自河北邯郸的留学生。小伙子一路侃侃而谈,说起中苏往事,又把赫鲁晓夫批判一顿,无非还是撤专家、搞威胁的旧说词。我不禁有些感慨:中苏分道扬镳,原因复杂,一个巴掌拍不响,其中MZX的民族主义情结、世界革命理想、进攻主义姿态,都起了不小的负面作用,真要细论起来,苏联历届领导人里,对于中国做出最大援助、最实际支持的,还真是非赫鲁晓夫莫属啊!而这个本应真正列入“中国人民的老朋友”之列的,反倒一变而为国人口诛笔伐的对象,真让人不得不惊悸于*治的波谲云诡、翻云覆雨。

今天,意识形态的联系早已断裂,两国“*热经冷”、“官热民冷”的现状,无非是在国际局势下*治的现实选择与利益的真实呈现,未来之期,依旧长路漫漫而混沌不明……

红场中的列宁墓

尾声

导游聊起有一次,他问起自己在莫斯科大学的俄罗斯同学:你们认为自己是欧洲人还是亚洲人?他那同学不无自豪地说:我们是俄罗斯人!小导游和我说,俄罗斯人就是这么特立独行且自信满满。

不过在我看来,这只是片面的理解。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这也说明了俄罗斯的尴尬:不东不西,非亚非欧。对于东方而言,俄国是外来的入侵者,是显然的“非我族类”;对于西方来讲,信奉东正教、浸透着东方专制色彩的俄国,又必定是个“异端”。于是,俄罗斯在自我标榜独树一帜的表象下,其实是渴望着为西方所承认、所接纳的。这个过程从帝俄时代开始,直到今天,仍未熄灭。想起《战争与和平》里,宫廷中满嘴法语的俄国贵族,你就会感受到一个自傲与自卑相伴相生的俄罗斯。

这个萦绕着困惑矛盾的俄国,同样体现在足球里。

克里姆林宫里的军人

记得年的夏天,一则消息一度刷屏:在法国马赛的大街小巷,英国人被数量远少于自己的俄罗斯足球流氓虐得体无完肤。普京在承认此事有损国际形象的同时,却不忘神补刀:“我不知道名俄罗斯球迷怎么会击败几千英国人。”于是,“战斗民族”又一次封神。

不过,这却是个值得反思的“荣誉”。

其实,俄罗斯足球流氓大军只是近30年的产物。在此之前,英国人才是足球流氓文化的鼻祖。有学者说,英国足球流氓兴起是帝国地位衰落的表现。失去大国光环后,个体急于抓住一切机会寻找尊严。对这一点,俄罗斯足球流氓应当也是感同身受。年苏联解体后,新一代俄国公民逐渐长大。那些年轻、孤独、前途渺茫的下层青年在电视里看见英国足球流氓的团战画面,热血沸腾,把这些打手当成了精神偶像。于是,残酷的足球暴力成了俄罗斯“大国崛起”阳刚之气的象征。

——这似乎是每个“失意”民族共通的“精神鸦片”:国家黯淡,便会有个体“神话”的出现,就如同我们曾津津乐道于霍元甲、精武门一般。

卢日尼基体育场

离开俄罗斯的前一天,我从莫斯科大学走出来,站在麻雀山的观景台上,俯瞰着这座城市,正对着的,便是卢日尼基体育场——世界杯的决赛将在这里举行。突然,心念闪动:一个大国靠一群足球流氓来撑持些许门面,幸耶?哀耶?

此时,光影浮烁,云行万里……

(以上照片由同行好友渠艳拍摄,特此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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