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永强
如果没有著名的黄麻起义,没有鄂豫皖革命根据地的建立,没有红四方面军的诞生,七里坪,仅仅就是大别山南麓、鄂豫两省交界的一块山地。但是可以肯定地说,在中国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版图上,没有任何一个地方可以像七里坪那样,在三百多平方公里的山坳里、山峁上、深涧里,竟然诞生了一百多位共和国的将军和省部级以上领导干部!他们从血雨腥风中走出一个雄浑的威武方阵,同全国其他革命根据地的战友们,筑起了中国共产*领导人民浴血奋战、翻身得解放的钢铁长城。
自从有了中国共产*,中国人才看到了希望的曙光。上个世纪20年代初,随着中国共产*的诞生,董必武、陈潭秋等共产*人在武汉办起了“武汉中学”。鄂豫皖周边的热血青年满怀理想走进了这个学堂,从而知道了穷人为什么这么苦、富人为什么这么狠的原因,激发起了革命的激情。这些学子有的很快就加入了中国共产*,成为革命的火种,被撒到了鄂豫皖的山山乡乡。年,黄安、麻城两地建立了*组织,组织秘密农民协会,办农民夜校,宣传革命思想。不到一年时间,“打倒帝国主义”“打倒封建军阀”“打倒土豪劣绅”“一切权力归农会”的标语口号遍布鄂豫皖。随着革命形势的迅猛发展,反动势力也不断扩张,革命者意识到没有自己的武装力量,革命的前景必然渺茫。年11月,中共黄麻特委在黄安七里坪长胜街上的文昌宫召开会议,成立了“黄麻起义”指挥部,拉开了黄麻起义的序幕,使七里坪成为中国革命最早的武装暴动策源地之一。从此,七里坪被烙上了鲜红的革命印记,载入了中国革命的史册。
长胜街是七里坪镇的一条主街,原名正街。南北有城门楼,花岗石条砌成。街道两边房屋清一色的青砖黑瓦、木格窗户、木板门扇,每间房屋山墙或隔火墙都有龙蛇鸟兽造型装饰,地面用花岗石条铺成,显示出古朴和富有。因为七里坪地处鄂豫交界,居民们每天把收来的粮油山货特产等,用竹排运向阳逻,销往武汉,再从武汉把当地群众需要的工业品、生活用品运载回来,销往各地,生意兴隆火爆,七里坪也被人称为“小汉口”,称长胜街为“六渡桥”。据红安县志记载,当时这条全长仅四百米、街道宽约七米的老街,“年从南到北仅经营粮油的漕行就有三十多家”,是名副其实的商贸重镇。
七里坪的地理优势和物质条件,加上这里的农民对共产*的炽热拥护,成就了七里坪的不平凡的历史。年,*中央鉴于鄂豫皖地区革命运动不断高涨,为了指导革命顺利发展,委派曾中生以中央特派员的身份来鄂豫皖苏区,在七里坪文昌宫主持召开了原中共鄂豫皖边特委紧急会议,决定成立平汉特区行动委员会、中共鄂豫皖边特委。经鄂豫皖特委研究决定,把革命的大本营建在七里坪,命名七里坪为“列宁市”。会议决定在长胜街设立“鄂豫皖特区苏维埃银行”,发行纸币、铜币和油布凭票,从而有了人民*府自己的货币。还在长胜街设立了中西药局,创办鄂豫皖特区第一个苏维埃经济公社,设立饭堂合作社,让革命者有了自己温馨的大家庭。苏维埃*府还在河街创办了鄂豫皖苏维埃小学,并命名为“列宁小学”。
年11月7日,七里坪又书写了新的辉煌。红四军和红二十五军合编为中国工农红军第四方面军,在七里坪西门外河滩上召开成立大会。徐向前英姿勃发,横刀立马,出任总指挥,陈昌浩任*治委员,刘士奇任*治部主任,红军主力部队就有三万多人,指挥部驻地就在长胜街。这支革命的武装以燎原之势,以七里坪为大本营,转战鄂豫皖,建立了鄂豫皖革命根据地。后来红四方面军在徐向前的率领下,听从中央召唤,同*中央保持一致,成为中国三大主力红军之一,为中国革命立下了不朽功勋。在抗日战争时期,李先念率领新四军第五师,依然以七里坪为中心,同日本侵略者开展了持久的抗日战争,七里坪人民利用大别山的蜿蜒,神出*没地消灭侵略者,谱写了民族正气歌。在解放战争中,刘伯承、邓小平等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遵照毛泽东的宏大战略部署,千里跃进大别山,逐鹿中原鄂豫皖,创造了“两军相逢勇者胜”的传奇,也曾驻扎于七里坪。
在映山红红遍大别山的日子里,我满怀虔诚来到七里坪。长胜街依然如几十年以前一样古朴,花岗岩的街面留下了战马的脚印,红军战士的鲜血让花岗岩的色泽更鲜艳,而“中国工农红军第四方面军指挥部”“鄂豫皖苏维埃银行”“列宁市经济公社”“七里坪革命法庭”“鄂豫皖中西药局”静静地排列在我的眼前,也排列在红色的记忆里。我情不自禁地抚摸那些木板门扇、青砖黑瓦,仿佛在抚摸烈士的体温。我想到了“鄂豫皖苏区烈士纪念碑”上的那首民歌:“小小黄安,人人好汉,铜锣一响,四十八万。男将打仗,女将送饭。”那是何等的风云际会啊!就是这“小小黄安”,为革命奉献了十四万烈士,“黄安”因而被改名“红安”。我又想到了另一首民歌:“树也砍不完,根也挖不尽,留有青山在,到处有红军。”敌人的残暴和杀戮没有吓倒鄂豫皖苏区的人民,他们高唱着:“哪朵葵花不向太阳,哪个穷人不向共产*?任凭白匪再猖狂,烧我的房屋抢我的粮,一颗红心拿不去,头断血流不投降!”前赴后继、无怨无悔跟定共产*。
行行复行行,心中如噎。长胜街的那一头突然想起了扬琴声。琴声并不专业,但是却满怀深情。我循着琴声走过去,只见一个须发斑白的老人,正伏在扬琴上投入地演奏:“夜半三更哟,盼天明;寒冬腊月哟,盼春风;若要盼得哟,红军来,岭上开遍哟,映山红。”老人身边聚集了很多人,他们在老人的演奏中,先是低声应和,后来都放声歌唱。我问老人,是*府安排你演奏的吗?老人显然对我的“小人之心”不满。他理直气壮地对我说,要我装,我装不来!对红军的感情是我们自己内心的表达。我是一个农民,七十岁之后不种田了,国家给我们养老保险了,我就琢磨着做点儿有意义的事,让我们的后人记得我们的今天来得不容易啊!我就买来了这个琴,用拿农具的手专门演奏红歌。我连忙对老人赔不是,说我就怕有人玷污了这块红色的土地啊。老人很自信地告诉我,大别山的人民,是革命烈士的血养大的,我们的心永远向着共产*!
我羞愧地向远处走去,背后传来老人欢快的琴声:“八月的桂花遍地开,鲜艳的红旗竖呀竖起来,张灯又结彩呀,光辉灿烂闪出新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