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拉那

首页 » 常识 » 预防 » 他们是在收藏过去的意识形态,还只是在追忆
TUhjnbcbe - 2021/2/20 20:17:00

主页菌此前曾介绍过自由撰稿人、摄影师胡成的作品《朝鲜见闻录》,不知道有多少读者朋友读到,记得。

今天,和大家分享他的另一本作品《我已与一万亿株白桦相逢》,这书豆瓣上评分也很高。依然是游记,依然是电影镜头般、仿佛带着淡淡雾气的语言,只不过这次在俄罗斯,在遥远的西伯利亚。

选了其中一篇,关于叶卡琳娜堡、滴血大教堂、末代沙皇尼古拉二世、二十世纪初俄罗斯的风云变幻……

胡成说“我的旅行,也许只是为着与更多的人相遇,而非永远在那里的风景。只有相遇的人们才是私属于我们的独特经历,无可预料,无可复制。”看下来,倒觉得,意味深长的,恰在那风景、人、历史彼此交织处。

十五度

胡成

旅馆楼下的院子,在通往院门的小径两旁,白桦树下是孩子们玩耍的游乐园。清晨,陪伴着孩子们满地丢弃着的玩具的,只有坐在长椅上宿醉未醒的酒*。

环形修筑的公寓楼,门牌是在切柳斯金采夫大街,院门却开在切柳斯金采夫大街路旁的窄巷。窄巷名字是革命的红色,可是满巷都是昨夜的放纵,垃圾筒里的酒瓶漫在路旁,烟蒂遍地。

向红巷深处,走过迪纳摩地铁站,左转穿过科斯莫斯电影院外的草坪,恢宏的滴血大教堂,就在托尔马乔夫大街街边一片高台上。

滴血大教堂

清晨的阳光,还没有越过教堂的金顶,底层大厅门外转上二层的台阶旁,尼古拉二世与他的家人,冷得像是阴郁的西伯利亚。

那片高台上,曾经是一栋装饰奢华的两层白色砖石楼房,革命前属于叶卡捷琳堡的富商尼古拉·伊帕季耶夫(-),所以人们习惯称之为伊帕季耶夫住宅。

???

一九一七年,俄国的多事之秋,连续的两场革命,彻底改变了这个国家以及世界的命运,而且那么地深远。

第一次世界大战,俄罗斯帝国加入协约国阵营,战事惨烈,重创俄国经济。三月八日,当时俄国使用的旧历儒略历的二月二十三日,彼得格勒——圣彼得堡在一九一四年至一九二四年期间的名字——再次爆发革命。二月革命之后,皇帝尼古拉二世被迫逊位,俄罗斯帝国灭亡。

尼古拉二世逊位诏书

逊位后的尼古拉二世与其皇族本欲前往英国避难——皇后的母亲是英国维多利亚女王的次女——但是种种原因,当时在位的英国国王乔治五世拒绝接受避难申请。于是,二月革命领袖,革命后的临时*府总理亚历山大·克伦斯基将尼古拉二世家族临时安置在遥远的西伯利亚的博尔斯克。博尔斯克今属秋明州,在州府秋明东北二百五十公里左右,高寒之地。

临时*府的资本主义属性遭到列宁同志与托洛茨基同志的强烈反对,加之继续参与协约国作战,导致因厌战而背弃俄罗斯帝国的军人再度哗变。十一月七日,儒略历十月二十五日,十月革命爆发,布尔什维克成功推翻克伦斯基的临时*府。

布尔什维克逮捕了尼古拉二世及其家人,并且将其从博尔斯克押解至叶卡捷琳堡。

叶卡捷琳堡夜景。PhotobySergeyPonomarevviaFlickr

那一天,是一九一八年四月三十日,星期二。尼古拉·罗曼诺夫——逊位后的尼古拉二世在他的日记中写道:

“又是一个晴朗温暖的日子。八点四十分我们抵达叶卡捷琳堡。火车在一个车站停了大约三个小时。当地人与我们的委员之间发生了激烈的摩擦。后来,前者占了上风,我们的火车又开到一个货车站。在等了一个半小时后,我们下了火车。雅克夫列夫将我们交给这里的地区委员,我们三个人乘坐一辆汽车,穿过荒凉的街道,前往已为我们准备好的住宅——伊帕季耶夫住宅。”

???

尼古拉二世并不想来叶卡捷琳堡,押解他而来的卫兵帕维尔·马特维耶夫曾经回忆到:

“他突然问我:

——请问,我们将留在叶卡捷琳堡的问题是否最后决定了?

他得到我肯定的回答之后说:

——我去哪里都可以,就是不去乌拉尔。

我指出,去哪里反正都一样,现在俄国到处都是苏维埃。他回答我说,他无论如何不想留在乌拉尔,因为根据地方报纸的消息判断,乌拉尔工人反对他的情绪最为强烈。”

尼古拉二世是否过问这个问题,没有其他佐证,严谨的历史学家会保留谨慎的怀疑态度。但是,乌拉尔的布尔什维克素以他们激进的左翼主义闻名,众所周知,他们喜欢采取自治行动,社会和*治上的极端手法和暴力行为。

而作为乌拉尔之都的叶尔捷琳堡,自然会令尼古拉二世感觉恐惧。

伊塞特河畔的叶卡捷琳堡,建城于一七二三年,以俄罗斯帝国女皇叶卡捷琳娜一世·阿列克谢耶芙娜为名。城市的两位规划与设计者,瓦西里·塔季谢夫和维利姆·德·盖宁的雕像,就在列宁大道路南,伊塞特河左岸的水塔旁。

列宁大道路北的伊塞特河,河面宽阔如同湖泊。地图上只标注着:城市池塘,看似简单,却是两位设计者的人工规划,由始至终与城市共存。也如设计者所期望的那样,城市池塘周边始终是叶卡捷琳堡市民最钟爱的城市公园。

城市池塘

我走到的时候还早,在池畔的长椅上奢侈地坐了一个又一个小时,看行人往来,看蛮横的鸽子阻路乞食。我已经学会像俄国人那样,早晨出门的时候,带上昨晚吃剩的面包。然后在途经的哪座公园,哪处街角,不用看见鸽子已经在那里,只是拿出面包来揉碎,鸽子已经闻讯而来。在城市上空的每个角落,都有负责窥伺的哨鸽,一只鸽子飞过来,就会有十只百只,直至一群鸽子围过来吃得只剩下你自己。

我在池畔的长椅上抛洒面包屑,好吃的有奶香的白面包屑。鸽子从四面八方扑来,鸽羽不断掠过我的面颊。作为生活的一部分,俄国人洒下面包屑匆匆离开,我却想当然地以为应当把面包屑捧在手心看鸽子们优雅地飞起来美丽地啄食。是的,它们都飞了起来,却没有半点优雅与美丽,恶狗一样全部扑在我的身上,踢得我满脸脚印。

后来,行人渐渐多了起来,热闹起来。池畔有拍摄婚礼照片的盛装的新娘,还有同样盛装的伴娘与鲜花,相随而至的快捷酒水车里,有咖啡和香槟,如果不是有不合时宜的新郎与伴郎,我一定不会吝惜我的每一张胶片。

叶卡捷琳堡,是一座会让人想当然的城市,对于我而言,我想当然地会以为这是一座优雅的城市,这座城市翻译成汉字的名字,有太多温婉的字眼。可是,谁又能想到这里曾经是以激进的左翼主义闻名的红色乌拉尔之都?

一九二四年至苏联解体之前,为纪念列宁同志的亲密战友雅科夫·斯维尔德洛夫,叶卡捷琳堡改名为斯维尔德洛夫斯克。也许就像在列宁同志死去后亲自实践红色恐怖的斯维尔德洛夫,斯维尔德洛夫斯克才是更符合乌拉尔之都气质的名字。

叶卡捷琳堡太过阴柔。

???

列宁雕塑与市*府大楼

列宁同志,左手扯开风衣右手擎天的列宁同志,就在城市池塘西侧路口,与宫殿般壮阔的斯大林式建筑的叶卡捷琳堡市*府大楼隔列宁大道相对而立。

城市池塘是叶卡捷琳堡的城市中心,列宁雕塑是斯维尔德洛夫斯克的城市中心。

斯维尔德洛夫斯克向我展示了红色乌拉尔之都持续至今的革命传统,我第一次在俄罗斯的公开场合看见有组织的苏联共产*的支持者的集会。青铜列宁的白色大理石底座上,插着苏联国旗,红底白字的组织者**名称难以忽略地醒目:俄罗斯共产工人*。二〇〇一年在圣彼得堡注册成立的共产主义激进左翼**,二〇一〇年与其它相同属性的*府联合注册新*:俄罗斯联合劳工阵线,集会者来自其“斯维尔德洛夫斯克地区*支部”。

俄罗斯联合劳工阵线,在全俄罗斯将近一亿五千万人口中拥有不到五万名*员,在国家杜马四百五十个议席中,没有一席之地——我在观赏他们的**资料的时候,忽然觉得这个成语原来有此深意——这样尴尬的地位,显然让他们的集会全无响应,没有围观者,虽然一位中年妇女站在底座台阶上拿着麦克风声嘶力竭地面向附近的公交车站不停歇地讲演,但是人们显然只是在看着公共汽车车来的方向。

列宁雕塑下的集会

人行道上,散发**报纸与宣传品的*员,全部是看起来境况不佳的老人。衣衫还算得体,但大多已经油腻不堪。底坐台阶上展示着一些苏联时代的出版物与宣传品,大概是属于坐在旁边的一位白色夹克衫的老人,戴着玳瑁镜框的眼镜,白发平滑地梳向脑后,胸前挂着革命领袖的肖像,手里拿着一本斯大林封面的图书。他很爱惜自己的收藏品,所有资料外面都仔细地包覆着塑料袋。年深日久,塑料袋已经黯淡得不再透明,就像他的面容,淡漠地看着我,甚至不反对我距离极近地拍摄。

我不能很准确地区分,究竟他们是在收藏与追忆过去的意识形态与*治理念,还只是在收藏与追忆自己过去的青春?

他的头顶,底座高台上,几个穿着兜帽套头衫的孩子,嘻笑着向我比划手势,跨坐在高台栏杆上向我叫喊些什么。走过来一个胖胖的戴眼镜的年轻人,忽然冲向演讲的女人,大声地斥责她,手指着近旁的斯大林肖像驳斥些什么。女人在反驳,但是年轻人太过激动,她也许是害怕激发矛盾,不再说话,麦克风垂在手里,踮脚回望始终张望车来方向的列宁同志。

列宁雕塑下的集会者

公交车站前方,停着一辆警车,是专程为此集会而来的警车,抱手站在车外执勤的警察,眼见事态也许恶化,这才不紧不慢地走过来,分开年轻人,劝慰他离开。然后,既然已经不能再保持无视的态度,只好把警务按部就班地进行下去,开始登记每个集会者的身份信息。

不过,没有阻止他们继续集会。

我躲在高台上,我是害怕俄国警察的,我害怕俄国警察认为我别有用心。

兜帽衫的孩子们也害怕警察,藏身在栏杆之后。他们的身前,列宁同志的脚下,摆着两瓶伏特加,显然他们都还不到合法饮酒的年纪。

集会者中的另一位白发老人,悄悄走过来坐在我的身边。沉默片刻,送给我一份他们**发行的报纸:《秋明劳动报》。他知道我看不懂,他只是把报纸折起来,指着刊名下的**网址,示意我抄写下来。

由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

然后起身,拆下绑着苏联国旗的绳子,准备散场。

彼此收拾起自己的意识形态与*治理念,或者青春岁月,散了。

???

一九一八年五月二十三日,星期四。那一天,在叶卡捷琳堡的尼古拉二世高兴极了:

“在上午的一个小时里,他们一点一点地告诉我们,孩子们还有几个小时就到叶卡捷琳堡了,他们已到达火车站了,最后他们终于来到了住宅里,尽管孩子们乘坐的火车早晨两点就到了!经过四个星期的分离和担忧又能见到他们,拥抱他们,简直令人欣喜若狂!”

那一天到达叶卡捷琳堡的尼古拉二世的孩子们,是他二十三岁的大女儿奥莉加·罗曼诺娃、二十一岁的二女儿塔吉亚娜·罗曼诺娃、十七岁的四女儿阿娜斯塔西娅·罗曼诺娃以及十四岁的罹患血友病的幼子阿列克谢·罗曼诺夫。加上之前与尼古拉二世同时到达的四十六岁的皇后亚历山德拉·费奥多萝芙娜与十九岁的三女儿玛丽亚·罗曼诺娃,尼古拉二世与他的家人都住进了伊帕季耶夫住宅。

又在一起了。

滴血大教堂前的尼古拉二世与家人照片,前排:幼子阿列克谢、三女玛利亚,后排:长女奥莉加、尼古拉二世、四女阿纳斯塔西娅、亚历山德拉·菲奥多罗芙娜皇后、次女塔吉亚娜。

???

伊帕季耶夫住宅早已不在那里了。

一九七五年,时任克格勃主席的尤里·安德罗波夫担心西方利用伊帕季耶夫住宅进行反苏宣传,向苏共中央提交报告,建议责成斯维尔德洛夫斯克州*委以城市改建为由将其拆除,苏共中央随即予以批准。

然而时任斯维尔德洛夫斯克州*委第一书记的雅科夫·里亚博夫却未予立即执行,事情延宕两年之后,新任州*委第一书记的鲍里斯·叶利钦,决定履行上级指示。一九七七年九月,伊帕季耶夫住宅永远消失在那片高台上。

夷为平地的高台,依然被当作朝圣之地,人们在暗夜悄悄潜入,在空地上留下纪念物,以哀悼逝者。

后来,叶利钦在其回忆录中又对拆除伊帕季耶夫住宅的行为进行了斥责。*治家的反复,不过是谋取权力的道路上微不足道的小插曲。无论如何,叶利钦最终用其谋得的权力埋葬了苏联。纪念与祈祷无须再候暗夜,高台上虽然不再有伊帕季耶夫住宅,但是高台上却有为纪念尼古拉二世而建造的滴血大教堂。

伊帕季耶夫居所

如同尼古拉二世与叶卡捷琳堡,叶利钦与叶卡捷琳堡之间也有着莫大的渊源。他出生在斯维尔德洛夫斯克州,在斯维尔德洛夫斯克参加工作,在斯维尔德洛夫斯克加入苏联共产*,直至成为斯维尔德洛夫斯克州*委第一书记,进入苏共权力高层。二〇一一年,叶卡捷琳堡特别为叶利钦八十周年诞辰而建有他的纪念碑。可是,我却怎么也找不到。

在列宁雕塑下偷偷摸摸酗酒抽烟的孩子们,甚至不知道叶利钦是何许人也。直到我指着列宁同志,他们才恍然大悟我在寻找另一座雕塑,于是告诉我在火车站。幸好我两次往返火车站,知道站前广场上的那尊雕塑并非首任总统,否则还要浪费更多时间。

我沿着列宁大道继续向西,向每一位看起来可以说英语的俄国人打听,依然没有人知道。在瓦伊涅拉大街街口,我决定向北而非向南走进叶卡捷琳堡著名的步行街,我以为新建的雕塑总不至于在旧城之中。

幸好如此,遇着一位不但英语说得漂亮而且女朋友更漂亮的年轻俄罗斯人,他们隐约有印象就在附近,但是并不能确定在哪里。不过感谢他们的友善,两人分头帮助我向其他过路的行人打听。毕竟他们彼此用俄语沟通,全无障碍,片刻已经问到准确位置,而且愿意带我同去。

事实上,我不应当在电子地图上检索各种拼写的叶利钦雕塑,我应当检索与打听的是鲍里斯·叶利钦大街。黑色大理石底座如同汉白玉石质的白色叶利钦雕塑,就在鲍里斯·叶利钦大街3号的建筑工地院内。

工地院门外的工程项目图上,能看到建成后的黑白两色的现代建筑上悬挂的名称为:叶利钦中心。叶利钦雕塑就在台阶前,距离院门十米左右的位置。

二〇一二年,红色乌拉尔之都的激进分子,用蓝色油漆涂污了俄罗斯首任联邦总统的雕塑,镶嵌在黑色基座外的Ельцин字样也遭破坏。也许是这次事件的影响仍未过去,也许只是建筑工地不得擅入,院门内岗亭里值守的保安,坚拒我走近拍摄的请求。

年轻人和他的女朋友在相距不远的街口与我分别,不能再帮我说项。还好有院内一位看热闹的戴着安全帽的工人,可以说几句简单的英语,出门来同我寒暄。他是塔吉克人,与许多同族由杜尚别来叶卡捷琳堡工作。他同样有着中亚人的热情,得知我的来意,热情地替我向保安担保。俄罗斯保安神色冷漠地不置可否,但没有再阻止我。

一分钟,过片两次,他已经走到我身边,极不耐烦地双手交叉在胸前表示禁止,不再允许我拍摄。

我有些遗憾,在那一分钟,一朵云正遮住总统身上的阳光。

我无法只在一分钟的时间里,等到阴与晴的变换。

那需要很久。

叶利钦雕塑

???

后来我略有些安慰,直走回滴血大教堂,阳光也始终没有再出现。

云层越来越厚。离开新西伯利亚的时候,气温只有五度,昨天初到叶卡捷琳堡的时候,气温陡升至二十一度。

今天多云,十五度。

教堂二层正在维修,底层走上二层的台阶,在入口处轻轻拦起一道细绳,以示禁止入内。但我还是跨过绳子走上了台阶,台阶环绕着右手边的尼古拉二世与他的家人雕塑而上。

二十三级台阶,是伊帕季耶夫住宅楼上走到楼下的台阶数。苏联时代,曾经出版有一本马克·卡斯维诺夫所著的关于尼古拉二世在叶卡捷琳堡的命运的书,书名就叫作《拾级而下的二十三级台阶》。

两年后,当时的伊帕季耶夫住宅卫队长,雅克夫·尤罗夫斯基在一份说明中记录了尼古拉二世和他的家人拾级而下二十三级台阶以后所发生的事情:

一九一八年,“七月十六日,彼尔姆发来一封电报,用事先约定好的暗语下达了消灭罗—诺夫一家(罗曼诺夫一家)的命令。最初〔在五月初〕是想对尼古拉进行审判,但由于白军日愈逼近,这样做已经不可能了。十六日晚六点,菲利普·戈—金(菲利普·戈洛谢金,-,时为乌拉尔地区苏维埃军事委员)下令执行这个命令。按计划半夜应来车将尸体拉走。

“六点钟,把男孩子(列昂尼德·谢德尼奥夫,-,帮厨,同时也是皇储阿列克谢的玩伴)带走了,这使罗—诺夫一家和他们的人十分不快。博特金医生(叶夫根尼·博尔金,-,自愿与尼古拉二世全家一同囚禁的私人医生)甚至来问为什么要这样做?对他解释说这孩子的叔叔被抓走后逃了回来,想看看他的侄子。这个男孩第二天就被送回老家了〔我想是在图拉省〕。十二点卡车还没有到,一点半时它才到达。这就推迟了执行命令的时间。

“这时,一切已准备就绪:挑选出十二个人来执行判决,每个人都配有左轮手枪〔包括五名拉脱维亚人〕;其中有两名拉脱维亚人拒绝向姑娘们开枪。车来的时候,大家都在睡觉。博特金先被叫醒,他再把其他人都叫醒。向他们是这样解释的:‘由于城里的情况不安定,罗—诺夫全家必须从楼上搬到楼下。’

“半个小时后,他们穿好了衣服。在楼下选了一间墙上涂着灰泥木板的房间〔为了避免(子弹)来回弹飞〕;所有的家具都搬了出去。支队的人在旁边的房间里做好准备。罗—诺夫一家一点儿也没有怀疑。卫队长(说明以第三人称书写,卫队长即尤罗夫斯基本人)一个人亲自把他们带到楼下的房间里。尼古拉抱着阿(阿列克谢);其他人拿着小枕头和其他零星物品。

“走进空荡荡的房间里后,亚·费(亚历山德拉·费奥多罗芙娜)问道:‘怎么,连把椅子都没有?还不准人坐下吗?’卫队长命令拿两把椅子来。尼古拉让阿坐在一把椅子上,亚·费坐在另一把上。卫队长命令其他人站成一排。当他们都站好后,他把队员们叫了进来。队员们进来后,卫队长对罗曼诺夫一家说,鉴于他们在欧洲的亲戚们仍在继续侵略苏维埃俄国,乌拉尔(地区苏维埃)执行委员会已颁布法令枪决他们。

“尼古拉先转过身,背对着队员们,看了看他的家人,然后好像在让自己镇静下来,又转身向卫队长:‘什么?什么?’卫队长又快速地重复了一遍,命令队员们做好射击准备。队员们事先已得到命令向谁开枪,并直接瞄准心脏,这样做一是避免流血过多,二是为了一枪毙命。尼古拉再次转身看着全家人,这次他什么也没说;其他人发出了几声语无伦次的叫喊;这一切只有几秒钟。

“然后枪声响了;(枪声)持续了两三分钟。尼古拉被卫队长本人一枪毙命。亚·费在他之后也立即死去,其他罗曼诺夫家的人〔一共十二个人被枪决(事实是十一个人被枪决)〕;尼,亚·费,四个女儿〔塔吉亚娜,奥莉加,玛丽亚和阿娜斯塔西娅〕,博特金医生,仆人特鲁普(阿列克谢·特鲁普,-),厨师季霍米罗夫(实际是伊万·哈里托诺夫,-),还有另一位厨师(尤罗夫斯基记忆错误,并没有其他厨师被枪决),一位侍女,卫队长不记得她的姓了(实际是亚历山德拉的贴身女仆安娜·杰米多娃,-)。

“阿和他的三个姐姐,侍女和博特金没被打死。还得再向他们开枪。这使卫队长十分惊讶,因为瞄准的都是心脏。此外,令人惊奇的还有手枪子弹像碰上什么东西似地弹了出来,房间里像下了一场弹雨。当他们试图用刺刀解决一个姑娘时,刺刀居然穿不透她的胸衣(女儿们穿着缝满钻石和其他宝石的胸衣)。正因为这些原因,整个过程包括‘检查’〔摸脉搏等〕用了大约二十分钟。”

那天,就像尼古拉二世初来的日子,又是星期二。

他与他的孩子们,并不知道等待着他们的将会是什么。入睡之前,他写下了最后的日记:

“灰暗的早晨。后来阳光明媚。小孩子有点儿感冒。所有的人上午都出去了半个小时,奥莉加和我收拾了一下我们的药品(珠宝)。塔给我读《宗教读物》。他们出去了,塔陪着我,我们读了《使徒阿摩司书和使徒俄巴底亚书》。编织。每天早晨卫队长都到我们房间里来。一星期后终于又给小孩子送来了鸡蛋。

八时晚餐。

连卡(列昂尼德)·谢德尼奥夫突然被叫去见他的叔叔,匆匆地走了——怀疑是否真是这回事,这孩子还会回来的!和娜玩了纸牌。

十点三十分上床安歇。十五度。”

尼古拉二世日记

???

二〇〇八年,俄罗斯最高法院正式为尼古拉二世平反,宣布其与其家族为苏联*治迫害的牺牲者。虽然这更多只是象征意义上的,但无疑也是代表了现在俄罗斯是如何看待这一切的。至于普通的俄国人,他们建起了滴血大教堂。

教堂底层大厅门外转上二层的台阶旁,尼古拉二世与他的家人雕塑中的场景,尼古拉二世悲伤地捧着死去的阿历克谢的尸体,这是真实中的虚构,确如这一幕的场景并未发生过。尼古拉二世深爱着他的孩子们,但是他并没有亲眼看见他们死去,没有看见他们被焚烧,没有看见他们被抛弃。

滴血大教堂前的雕塑

后来,他们支离破碎的遗骸终于又被找到。一九九八年,拆除伊帕季耶夫住宅的俄罗斯联邦总统叶利钦签署命令,隆重安葬尼古拉二世与他的家人于圣彼得堡彼得保罗大教堂。那座教堂里,是他们的直至彼得大帝的所有祖先的*归之所。

最后,叶利钦在回忆录中是这样斥责伊斯帕季耶夫住宅的拆除事件的:

“……我们早晚将会为这样的残暴行径而感到羞愧。即便羞愧,终也于事无补……”

商业合作或投稿

请发邮件至:chenteng

imaginist.
1
查看完整版本: 他们是在收藏过去的意识形态,还只是在追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