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诗
什么是诗呢?从字面研究,可以得到如下几种解释。诗志诗,志也。从言。“在心为志。发言为诗。”志,又是什么呢?发乎性,为心愿,心之所向。情为阴,志为阳。它绝非感性的,最起码是理性的,根本上是全智的。志的另一个意思,是记录,记述,记忆。在中国古代,诗与歌,泾渭分明。诗言志,歌咏情。志为志愿,情为情愿。所以,诗,不可能是抒情艺术,不可能由情而发。当然,不能否认诗与性情的紧密联系,但这只是关系,而不是特质,本质。既然,志为志愿,志为记忆,那么,至少,诗有追述和表现两个方向。孔子说:“信而好古,述而不作。”假如诗只用来忠实地追述,那么为什么还需要历史?史书为什么不是诗集?这个问题或许可以从远古的文本中得到答案。我们从《诗经》雅颂、《荷马史诗》和冰岛的《埃达》中看到,这种忠实的追述的确存在,也的确成诗。但仿佛诗只有在追述神和英雄的时候,才遵从“不作”的要求,在面对人、生活和现实的时候却改换了面目。历史是否就在这个当口缝隙里登场了呢?它接过记述过往人事(而不是神事)的刀笔,刻录起来。从另一个方向看,面对生活的现实,诗居然极活跃地去发现人事中非常的元素。于是,不作成为创作,平常被逼黯然退场。诗,为什么在神、半人半神以及与他们相关的活动面前鲜有作为,而却在凡人俗事面前咄咄逼人呢?志愿和志述在不同两个方向上,似乎与同一样东西发生联系。那个东西,就是神迹!难道诗要在人中找到神吗?难道诗意就是神意吗?在英雄和众神离去的岁月里,诗不甘于平淡琐碎的日常生活,必须在平庸中发现心迹,从心迹中见证神的意志。这时候,终于创作有了用武之地,创作成为我们与神灵沟通的有效途径。如果神在,那么诗只消和他们在一起就足够了。如果诸神离去了,诗就要造神,找神,请神,从发现到捕捉,从拦截到停留,从放大到充满,并不放过任何心迹中的神意,直至与现实生活确立一种信约关系为止。因此,说杜甫做出了诗史,是不准确的。杜甫并没有以神事为写作对象。杜甫的诗写的都是人事,只是他用了许多记叙的元素去发现人事中的心迹神迹。他并没有写出史诗,他只畅达了他的志愿。从这个角度讲,雅颂倒也算史诗,它们忠实记录祭祀,祖灵,英武以及诸神的事迹,尊崇过去年代的神圣传统,为后人标识一种高贵的光荣。诗就是这样,服务于神,逼迫着人,从志述到志愿,专意于一事。但这一切,都本乎人心不亡,人心永恒。所以,诗志说,是有依准的,也是最直接的关于诗的释白。诗度诗字的右边“寺”,一面注音,一面有“丈量”、“度量”的意思。凡侍,峙,持,都取“寺”义,依照某个仪度侍立,对峙,把持。寺,上土下寸,最早指丈量土地。引申为度轨,器度,度量等义。那么,诗,即为有度轨的语言。诗的度轨,最显见的如韵律、诗体。安排句首、句间或句末的音节中韵母的关系,叫做押韵。处置诗句的长短、对应关系、音节数以及音的轻重或声调的规则,叫做格律。诗体,如十四行诗,英雄偶句,俳句,乔叟七行体,七律,等等。但这些都是表面的功夫,其内在实质,都只为了诗的节奏。诗的节奏,与吟诵的气息有关。气息与心律有关。所以,心的节奏决定诗的节奏。如果心的节奏没有安妥,或者根本就丧失了心的节奏,直想到在韵律上找现成的便宜,诗的节奏则沦为外壳。人们过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