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羞愧,终也于事无补。”
年广场上的列宁纪念碑。
叶卡捷琳堡:滴血教堂的3级台阶
文、图/马剑
发于00.9.1总第期《中国新闻周刊》
清晨,漫长的西伯利亚大铁路把我带到了叶卡捷琳堡。这里距欧洲只剩一步之遥,走下火车的那一刻能感受到几许来自东欧平原的暖流,只不过在迈过乌拉尔山脉之前,西伯利亚的冷风依旧会让人感到一些畏惧。
俄国地理学家塔季肖夫发现,受气流影响,乌拉尔山脉两侧动植物差异明显。他提出以此山为界划分欧亚大陆,得到普遍认可。
欧亚分界线碑,就屹立于叶卡捷琳堡市中心西北4公里的公路旁。界碑由灰白和深红大理石制成,顶端安置双头鹰标志,两侧分别标明欧洲和亚洲。不少游客会专程赶到这里,体验一把横跨欧亚大陆的感觉,而我倒更愿意跟着当地人去界碑后面的小树林里许愿,据说在这里的许愿多半会梦想成真。
当地人在介绍界碑时总喜欢说:“俄罗斯是只双头鹰,一头朝向亚洲,一头朝向欧洲,我们叶卡捷琳堡就是这只双头鹰共用的脖子。”作为欧亚大陆分界线上一座重要城市,叶卡捷琳堡不但展露着当年俄罗斯向欧洲与亚洲扩张的野心,同样也承载着这个国家无法逃脱的命运。
年,彼得大帝在这里兴建了俄罗斯第一家冶炼厂,并以女皇叶卡捷琳娜一世的名字为这座新兴工业城市命名。19世纪末,叶卡捷琳堡就已成为乌拉尔地区的经济、文化中心和交通枢纽。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这里更成为苏联最重要的工业城市之一,数百家工厂从乌拉尔山以西易受攻击的地带转移至此。由于存在多家国防企业,这座城市直到上世纪90年代前都不曾对外国人开放。
距离火车站不远的“年广场”是这座城市的起点。广场名字源于俄国的年革命,当年一连串的罢工和农民抗争等导致沙皇尼古拉二世于年被迫进行了一系列*治改革,但最终还是没能阻挡住罗曼诺夫王朝的覆灭。
广场上坐落着市*府大楼和列宁纪念碑。气势磅礴的市*府大楼顶上有座镀金的钟楼,四周有16个劳动英雄雕像,神似北欧女神,有种斯大林式与哥特式风格的混搭感。广场周边还有不少五六层高的住宅老楼,被称为“赫鲁晓夫楼”,很像国内老旧小区的居民楼,让人备感熟悉。
广场对面的维拉大街是叶卡捷琳堡最古老的街道之一,也是当地市民最喜爱的步行街。街道两旁各式古香古色的小店与现代购物中心间杂,步行道上散布着“货郎”“骑车人”“银行家”等铜像,再现了19世纪叶卡捷琳堡的市井生活。此时虽正值夏季,当地最高气温也不过十四五度,大街上却有不少穿着短袖、吃着雪糕的年轻人在铜像前嘻嘻哈哈合影,看来俄罗斯民风彪悍果然不是传说。
维拉大街。
从维拉大街往西北两公里,有一座宏伟的拜占庭风格的滴血大教堂。“滴血”二字听起来让人不寒而栗,而它的由来也确是“名副其实”。
俄国二月革命后,沙皇尼古拉二世逊位。随后十月革命胜利,新*府逮捕了尼古拉二世,并将他和家人囚禁在叶卡捷琳堡的伊帕季耶夫楼(十月革命前这里属于富商尼古拉·伊帕季耶夫)。年7月17日凌晨,尼古拉二世和皇后、子女以及医生、仆人、厨师共11人,在寓所的地下室里被秘密枪决。
为防止西方利用伊帕季耶夫楼来做反苏宣传,年苏联*府批准拆除该楼。在拖了两年后,新任斯维尔德洛夫斯克州*委第一书记叶利钦决定执行上级指示。年9月,伊帕季耶夫楼永远消失在那片高台上。后来,叶利钦在回忆录中是这样写的:“即便羞愧,终也于事无补。”
年,在伊帕季耶夫楼原址上建起了这座滴血教堂。教堂近60米高,有一大四小五个金色的洋葱式穹顶,上面各插着一个高高的十字架,在很远的地方便能望见,如今已成为当地的地标性建筑。
教堂四周的栏杆上装饰着多张尼古拉二世一家的巨幅黑白照片,令人震撼难言。门口是一组青铜雕塑。在巨大的十字架下,尼古拉二世抱着幼子走在前面,皇后与四位美丽的公主紧随其后,一家人沿着螺旋楼梯步入地下室,去迎接未知的厄运。曾有一本关于尼古拉二世的传记,书名就叫《拾级而下的二十三级台阶》。
维拉大街上的雕像。
教堂内部结构简单而不失精致。一些俄罗斯妇女手持点燃的蜡烛,在圣像前默默祈祷。
教堂底层有一座小型博物馆,里面有王室成员的肖像和生辰介绍,并讲述了他们在这里度过的最后几天。橱窗里还陈列着他们生前穿戴过的服饰、手套。
全家福照片上,尼古拉二世和皇后亚历山德拉·费奥多萝芙娜神色安详,身畔围绕着3岁的大女儿奥莉加·罗曼诺娃、1岁的二女儿塔吉亚娜·罗曼诺娃、19岁的三女儿玛丽亚·罗曼诺娃、17岁的四女儿阿娜斯塔西娅·罗曼诺娃以及14岁的幼子阿列克谢·罗曼诺夫——如果他们能预知未来,想必都会祈祷不要生在帝王家吧!
尼古拉二世登基之前曾游历过中国。年加冕时,他诱迫代表清*府前来庆贺的李鸿章签下《中俄密约》,俄国由此在中国东北取得了修建铁路的特权,并逐渐将东北纳入其势力范围。
惨案之后,尼古拉二世一家的遗体被埋在叶卡捷琳堡一个废弃洞穴中,直到上世纪90年代才被找到。年,遗骸被专机运送至圣彼得堡,安葬于彼得保罗大教堂,总统叶利钦亲自参加了国葬。年,俄罗斯最高法院正式为尼古拉二世平反。
走出滴血教堂,前方有一片静静的湖水。当地人称之为水坝,是围绕着叶卡捷琳堡的伊赛特河的一部分。岸边长廊蜿蜒曲折,不时看到有文艺青年坐在岸边写生,宣传栏里有歌剧、音乐剧、交响乐的演出海报。
与当地人闲聊中,话题最后总会落到叶利钦身上。
叶利钦与叶卡捷琳堡渊源非浅。他毕业于位于叶卡捷琳堡的乌拉尔工学院建筑系,又在首府设在叶卡捷琳堡的斯维尔德洛夫斯克州委第一书记岗位上工作了近10年,直到年被提拔到莫斯科。
喜欢叶利钦的,为叶卡捷琳堡出了这样的总统而骄傲,认为他是个勇敢者(“鲍里斯”这个名字意为“斗志”);不喜欢他的,说苏共的衰落就是他造成的,经济也大不如前。但有一点大家是一致的,那就是叶利钦特爱喝酒,当地很多人都见过他喝醉的样子。
叶利钦纪念碑位于市区的鲍里斯·叶利钦大街上,紧邻叶利钦总统中心。纪念碑高约10米,由半透明的白色大理石制成。老人目视前方,仿佛洞悉了这座让他眷恋的城市的过去,又仿佛穿越到这个国家的未来。
离开的那一天,叶卡捷琳堡的晴空万里突然变得阴云密布,暴雨连连,气温骤降10度。欧亚大陆的天气,真是不可思议。我几乎把所有能找到的衣服都穿在了身上,而当地的年轻人却还是短袖衬衫配牛仔裤,似乎对来自西伯利亚的冷风毫无畏惧,依旧我行我素。
值班编辑:薛梦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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