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远东地区疆域广袤，人口稀少，且交通不便，很少有外国旅游者去观光，即使在网上搜索，也只有极简单的文字介绍，因此，那是一片鲜为人知却颇具风情的土地。
因为采访中俄石油管道工程，年初，笔者曾到那里逗留一周，除报道外，记录见闻若干，以飨读者。
一，一江之隔
三月下旬的北京已是春意盎然,但北疆黑河却仍在飘雪。原定哈尔滨飞黑河的航班竟因此取消了，这使我们尚未出境便感到了此行的新奇。
从黑河出境前,了解远东情况的朋友为我们准备了皮袄皮裤和皮靴,我们觉得有点夸张了,但他们说,肯定用得上。
黑河与俄罗斯的布拉戈维申斯克(海兰泡)隔黑龙江相望,江面宽不过数百米,但没有桥梁,过往只能靠船。冬季封江可以过汽车,三月的冰面已不能承载,所以改用气垫船。短短的几百米“航程”用时不超过十分钟,却要收费百元人民币.
俄罗斯布市海关远比我们的黑河海关陈旧窄小，显得很拥挤。两国开通边贸以来,出入境人员剧增,每天都有几千人。俄方人员过来以购物消费为主,中方人员过去以经商,劳务为主。
通关就遇到"不幸".我们的行李内有几公斤哈尔滨红肠,是准备路上吃的。海关检出,不由分说就开始填单子,罚款卢布.想白白"奉送"都不行。接应的朋友说:"你被记录在案了。如果两次违禁,将被永久禁止入境。"我说,还不一定来不来呢。大家哈哈一笑。
布市是俄罗斯阿穆尔州州*府所在地，城市建筑风格与一江之隔的黑河大相径庭，不仅相貌，人们的衣着、举止明显迥异。其实,这里百年前还是中国领土,是中国人生活劳作的家园。百年沧桑,变化如此之巨，令人感叹。
布市*府前有个列宁广场,列宁塑像高高耸立。据说,现在的俄罗斯各地仍然有许多列宁广场和塑像,俄罗斯人仍然认可列宁是英雄。一个有趣的现象是,布市列宁像的基座前摆放着鲜花,而侧面却被人贴上了招商的小广告，这大约也是“革命传统”与市场经济交织的写照吧。朋友还说，俄罗斯的许多城市都有以列宁、普希金、高尔基、契呵夫等名人的名字命名的街道或广场，以致有了“走错城市找对路”的笑话。
市*府前列宁像，
广场西侧就是黑龙江。透过江畔一座废弃的碉堡射击孔,对岸黑河的建筑十分清晰,当年的对峙景象可见一斑。入夜，对岸黑河灯火辉煌，这边布市宁静沉寂，分明两个世界。
二、火车之旅
从布市去目的地涅留恩格里有公里，没有飞机通航，而且隔日才有火车，我们还要坐汽车到公里以外的白山，去乘从哈巴罗夫斯克开来的西行列车。白山算大站，列车停靠30分钟。这在国内是罕见的。大约与西伯利亚铁路只此一条，开行旅客列车又少有关吧。
在俄罗斯坐火车，可以直接进站上车，车票实行实名制，护照号码打印在上面，列车员撕掉一联就算剪票了。此后，除了不停地打扫卫生，列车员不会再打扰乘客。乘客打水要自己去车厢尽头的锅炉。锅炉周围擦拭得很干净，一张小台子，摆放着咖啡用具，乘客若需要，列车员会送到包房。我们的车票是包餐的，类似飞机上的供应，但量小且品种单调，不好吃。不过，餐车很漂亮，也很整洁、舒适，靠在餐车吧台边喝啤酒边欣赏窗外风光的感觉很不错。
软卧包房严密，非常暖和，外面冰天雪地，车内可以只穿衬衫。卧具是洗净消*用塑料袋密封好的，每人一套，自行拆开铺设。
列车在广袤的远东大地疾驶，沿途植被茂密，人迹稀少，白雪皑皑，辽阔无边。就是这片原本属于中国的土地，蕴藏着极其丰富的各种资源，而且远未开发、利用。想来令人感慨良多。列车西向折北，随着纬度的上升，阔叶林逐渐被针叶林取代，积雪也厚了许多。越过外兴安岭之后，气温明显下降，车内外温差已经超过摄氏25°。22个小时之后，我们到达涅留恩格里。这里地处北纬56.4°。
三、小城涅市
涅市属俄联邦萨哈共和国，是其第二大城市，人口却只有6.5万，而且竟分属个民族。这是一座只有33年历史的城市，因当地大规模开采煤炭而兴起。
我们入住距涅市市区十公里的谢列波里镇的一个小旅馆，中石油管道局的工程指挥部设在那里。旅馆的服务员大多是中年妇女，这与我们在列车上看到的一样。或许那里的年轻女子都不屑于做这些工作？还是别的原因？我不清楚，也不便探问。
小镇的建筑绝大部分为木制两层楼房，虽然有些陈旧，但漆以各种颜色，在积雪的辉映下，倒也琳琅满目。镇上最漂亮的建筑是一座小教堂，美观、洁净且肃穆。镇边路旁还有一座反法西斯战争胜利60周年纪念碑，碑前基座尚存枯萎的花束，显见时常有人前来祭奠。
也许是气候的原因，这里的建筑很少见到高大门窗，有利于保暖，而且门口都有一道玄关，形成另一道保温层。因此，无论天气多冷，室内总是暖暖的。也正因为木制结构建筑多，为防火，到处都有禁烟标志，吸烟者必须到室外。在冬季，室内可以只穿衬衫，为吸烟还要"装备"起来，确实挺麻烦。
涅市*府前也有列宁广场和塑像，新奇的是，*府大楼两侧还设有先进人物和先进单位的“光荣榜”，橱窗内有大幅照片和事迹介绍。这应该也是“社会主义遗存”了。
那里的超市与国内大同小异，但物价普遍是国内的三倍以上。蔬菜尤其贵，因为气候原因当地不能生产，只能靠外运。几种商品当时的价格如下：猪肉每公斤合人民币48元（下同），牛肉36元，冻整鸡26元，土豆7元，洋葱8元，包菜6元，茄子18元，辣椒和大蒜都是论个卖，如大蒜每3头一袋10元。值得一提的是，那里的商品80%来自中国，更有红梅味精、沈阳酱油、龙口粉丝、河南腐竹……都是原包装。即使印有外文，也要“小心”。我们曾提出看看有当地特色的商品，当地司机萨沙开玩笑说：“我不敢保证是不是中国货，除非在地上捡块石头。”我们大笑。
四、林海雪原
远东到处是森林，半年积雪，可以说处处是风景，也可以说没什么景观可看——全凭你的感觉了。
我们到距涅市公里的尼姆内尔镇去采访施工工地，据说开车要走4个多小时。这未免太慢了吧？上路之后才知道那路有多难走。那是一条联邦公路（相当于国道），路面坑洼不平，加之冰凌、车辙，速度快了简直能把人颠散架。司机说，这也比雪融后要好。裸露的路面不仅坑洼，而且有砂石路段，难开极了。比较起来，倒是积雪的路面平坦许多，加上防滑链跑得更快些。道路如此之烂，一方面是气候的原因，另一方面也是因为缺钱。
林海雪原
途中，见路边远处有一片坍塌的建筑。陪同的老梁说，那就是当年流放者的驻地，现在已经废弃。想想从沙皇时代起就有大批革命者、*治犯被流放至此，人迹罕见，衣食无着，想跑都跑不了。历史已经过去，但历史不能也不该忘记。
汽车离开公路进入林地，沿途都是半人高的雪墙，除了这条用铲车开出的路，（下面就是砍倒的原木铺垫，想想真可惜）周围一片白茫茫，密密的森林埋在雪里，宁静中显露着肃杀。老梁说，这里本是原始森林，如果不是工程需要开辟了一部分，贸然进入是危险的，不知哪里就可能窜出野兽。林中的雪都是不曾动过的，看上去很美。我们试着踏上去，一不小心就会陷入雪洞，没膝算浅的，半身陷入雪中，自己就很难爬出来了。双手触摸到雪，竟有刀割般的刺痛。
看雪雪到，天空中忽然飘起了雪花，很快竟变得鹅毛般地漫天飞舞了，气温骤然下降。我们已经穿上了皮靴，现在果然用上了皮袄。三月尚且飞雪，冬季零下六七十度时的情景可以想见。
五，路边餐馆
到俄式餐馆就餐，进门要存外衣。衣帽间也是大婶级的接待服务，笑容可掬。餐厅里人很多，却没有人大声喧哗，三两朋友坐在一起，也是静静的，没有我们在国内餐馆常见的高谈阔论。室内同样禁烟，但门厅有专门的吸烟室，方便客人不致跑到门外去。俄式西餐并不精致，但绝对实惠，而且保证你摄入足够的卡路里。这应该与那里的气候有关，或者也是俄罗斯人健壮且胖子多的原因吧。
印象很深的是路边的一家俄式餐馆。小木屋门口是有顶棚的木制凉台，夏天坐在那里喝啤酒一定很惬意。说到喝酒，想起那几天随处可见的一“景”：满地乱扔的啤酒瓶，包括树林中、雪地上。俄罗斯人善饮酒，特别是年轻人，无论男女都喜欢喝啤酒，喝完就把酒瓶随手丢弃。此外还有吸烟（包括年轻女子），有的年轻人甚至会在街上随意拦住你要钱要烟。真有点不可思议。
小餐馆只有六七张桌子，墙上挂了几幅油画，布置得很典雅。普京的画像挂在很显眼的位置，可见其影响。为我们开车的俄罗斯司机自己点了餐，独自去吃。我问陪同的小王，是否需要为他买单？小王说不必，他们只拿自己应得的报酬，不会有额外要求。但对报酬是很在意的，而且不会在没有谈妥报酬时加班，到时间是一定准时下班的。这又是与国内的不同。
我们每人各点了一份红菜汤、沙拉和烤肉，吃得很饱。三个人消费卢布，约合人民币元，如果考虑到就餐的环境，应该说不贵。
六，雅库特人
出国买点纪念品，有当地特色的东西最好。
涅市人口少，虽然分属个民族，但从外貌和衣着看没有那么多的差别。唯有雅库特人明显不同，走在街上一眼就能够认出来——他们属蒙古人种，有着典型的蒙古人特征。事实上，涅市所在的萨哈共和国人口中，雅库特人就占了45.54%，俄罗斯人占41.15%，乌克兰人居第三位，只占3.65%，其余不足10%的人口则分属个民族。萨哈共和国的国徽就是以雅库特人传统的图腾为标志的。涅市街头大幅宣传画上的人物形象，男为雅库特人，女为俄罗斯人，可见雅库特人在那里的地位。因此，我们决定买些具有雅库特民族特色的纪念品。
在涅市唯一一家民族工艺品商店，20多平方米的营业室内倒是琳琅满目，但我们却几乎没有发现迥异于国内商品的东西。或者说，那些工艺品没有什么特色，而且工艺远不如国内商品精湛。我们不死心，通过翻译询问有没有商店卖油画。俄罗斯的油画享誉世界，或许我们能有收获。
当地超市
店家提供了一个电话号码，翻译打过去约好。我们开车10分钟就到了一座居民楼前，原来这是一位画家的画室，实际也是他的家。一套两居室的房子里，到处都是木料、工具，看上去更像木工房。原来画家从创作到制框“一条龙”服务。画家是位雅库特人，毕业于哈巴罗夫斯克的美术学院。说老实话，以我们这些外行人的眼光看，他的画作艺术水准并不高，至少没有我曾经看到过的俄罗斯油画那种雄浑、凝重或细腻的意境，主题也很一般。但既然来了，总要留点纪念，经过讨价还价，我们买了他几幅表现远东风景的作品。到画家画室买画，也成了此行的一个独特记忆。
六，了解远东
涅市博物馆坐落在一片民居中，很不起眼。我们是那天上午唯一的参观者。
博物馆展示介绍了涅市的自然资源、工业建设和城市历史。远东确实是一片矿藏丰富却没有充分开发的土地。萨哈共和国面积达多万平方公里，将近中国国土面积的三分之一，人口密度每平方公里仅为0.3人，其首都雅库茨克建市于年，可谓历史悠久，但至今没有铁路相通，距离莫斯科8公里，只能靠飞机，可见开发之迟缓。涅市矿山开采不过半个多世纪，年才建市。博物馆的展品中，前苏联的痕迹处处可见，印有列宁头像的各种证件、资料使人想到历史的沧桑与变迁。
上世纪90年代，俄罗斯经济转入市场轨道，财产重新分配，价格自由化，企业私有化，目前多种所有制并存。前苏联时期，远东对外不开放，每年通过国际旅行社入境的游客不足百人；开放后，目前已经达到0人。那里原始生态环境下的自然景观是其最好的旅游资源，探险、狩猎、极地风光和民族风情都对游客有很强的吸引力。涅市就有鄂温克人聚集的村镇，还有他们自己的博物馆。
被冻结的水塔
在与博物馆工作人员的攀谈中，我问：“社会转型前后，你感觉哪个时期更好些？”回答是：“过去生活有保障，也稳定，但水平低；现在生活水平提高了，但有不稳定的感觉。”话题自然谈到个人收入问题，对方并不忌讳，说博物馆属于公共机构，工作人员是公务员，由*府财*开支，月收入卢布（当时约合人民币元）。这个标准相对于那里的物价是比较低的。或许公务员还有其他福利保障，我们未便多问。
据介绍，那里的矿工收入最高，月均工资为3.5万卢布（约合人民币1万元），效益好的企业可达6万卢布,而公务员的工资就少多了，退休人员的退休金更少,月人均只有卢布(约合人民币元)，体现了与在职的差别。这大约也是他们在职时需要努力工作的动力所在。
远东之旅没有更多的新奇，甚至没有什么风光，但却是一个值得去的地方。
本文作者张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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