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难的一天与杂牌的A队
徒步第二天,先跨过昨天下午来时走过的那一片干涸的河床,回到公路上。沿着公路继续向前走了两公里多,忽见Valbona河水泛着冰川河特有的绿色奔腾而来。却原来那一片布满鹅卵石的河床,并非是干涸了,是河水潜入了地下。我心里纳闷,那片河床有上百米宽,放眼望去,没有一座桥,如果河水在地上流过,怎么去山屋呢?
Mentor说,这第二天是全程最难的一天。连续爬升一千二百米,下降9百米。天气非常好,阳光灿烂,但是步道接近树线,因此大部分时间都是暴露在艳阳底下。Mentor迈着两条笔直的大长腿,在前面带路,能看出他在尽量地慢走,可是我跟在后面还是很吃力,Mentor对我说,(他自己)腿太长步子就大了,已经努力走慢了,再慢就要失去平衡啦。
沿着陡峭的步道一点一点往上挪,大大小小的石头常常打乱了脚步的节奏,增加了难度。Mentor还是按照他自己的节奏在走,有那么几次,我觉得已经到了极限,真想不顾一切地坐下来。不过这也只是瞬间的闪念。紧咬着嘴唇,继续拖着如同灌了铅的双腿在心里默念:走一步少一步!汗水夹带着涂的防晒霜,变成乳白色,在脸上滚下来,一迈步,汗滴就顺势跌落到眼前的石头上,泥土里。
爬山的人常说:怎么上去的,就得怎么下来。上山是一种难,气喘吁吁举步维艰,下山是另一种难,小心翼翼战战兢兢。我们时刻彼此提醒,每一步都要踩稳啊不能滑倒,一步都不能失误啊。
早上从阿尔巴尼亚出发,然后入境黑山共和国,绕过黑山最高峰Kollata,最后回到阿尔巴尼亚境内,到达Cerem小村庄。Cerem也是牧羊人的夏牧场,但比塞斯和昨晚的Valbona更闭塞。这里没有电也没有手机信号。房间里虽然拉着电线装有灯泡,不过是做个样子,大概发电机的电都用去做饭了。发电机的柴油是从十几公里外的村子由车运进来的。我们住的山屋同样是牧羊人的夏季山屋改造的,空间很小,BNA的两只小分队就占满了。山屋与对面的餐厅,和分别在两侧的充当厨房的简易小木屋一起,围成了一个小院子,院子里横七竖八拴了很多条绳子,供我们晾衣服。
院子不大,因此两支分队终于可以坐在一起聊天了,虽然每天在一个餐厅吃饭,但都是和自己的队友坐一起,没有机会互相了解。Kuta和Fisi的队伍里有两个同名的澳大利亚人Chris,而且都身材高大;一个新加坡人Jay,喜欢滔滔不绝地聊天,讲话轻声细语但语速很快;一个以色列人Yossi,跳舞的,保持着良好的体型和灵活的柔韧度;一对英国人Luke和Anna;来自英国的一家三口父母和女儿;一对男女朋友来自德国,我和他们互相自我介绍,分享各自的旅行经历,交换这两天徒步的感受。
两支分队走的路线是一样的,但每天都是各走各的。我们B组年龄偏大,虽然体力赶不上年轻人,但是我们有中年人的沉稳和谨慎。英国来的David和Marie,从30岁起就到世界各地徒步,我们6个中国人,除了一人以外,都有长途背包的徒步经历。从向导到队员,全都装备精良,使用的是正规的户外用品。而Kuta率领的队伍,仿佛是一支杂牌军,除了两位向导,11个队员没有一个人带了登山杖,因此,途中常常发现向导手里只剩一根棍子,这一点都不意外,另外一根,不一定在哪个队员的手里。徒步的最后两天,当我们十个人还整齐地走在步道上,Kuta和Fisi带领的年轻队伍已经丢盔卸甲溃不成军。
我们B队每天严格遵守Mentor的时间安排,清晨总能在约定的出发时间之前都整装待命,A组的年轻人贪睡懒散,因此比我们晚些时候出发。两个小分队常常在途中休息的地方,不是我赶上你,就是你赶上我。但奇怪的是,几乎每次都是我们先到山屋。才过了两天,Mentor也发现早出发早到达的好处了,先到驻地的人,洗澡可以少排队,况且,晚了或许就没热水了。有时候在路上Mentor还会催我们,快走啊,我们争取先到山屋。向来先人后己的Mentor居然也开始打小算盘了。
(记录:第二天,16公里,拔高米,下降米,8小时)
早晨离开山屋回到公路上。公路路况极好,公路边上的电线和附近山上的信号塔让Valbona村的交通与通讯与山外无异。前面说过,徒步的山区叫做“被诅咒的山”,整个山区被规划成“被诅咒的山国家公园”,里面只有这一条公路与外面的高速公路连接。而通往其他的村庄,好一点的交通是颠簸的土路,大部分只有羊肠小道。这条公路在公园里的终点就是Valbona村。所以昨晚的山屋有电有无线上网。从今天开始,我们的徒步路线与公路分道扬镳,因此,接下来的几天就完全与世隔绝了。
一上步道就是一段在狭窄斜坡上的松散碎石路,Mentor还特别嘱咐我们,尽量找那些固定的大石头踩上去。
接下来就是一直爬,爬,爬,直到爬完1千多米。
终于快爬到垭口了
垭口风光无限
A组部分队员
为了防止滑下雪坡,Mentor和G?zim在最陡的雪坡下方保护我们一个个通过。在倒数第二天下山的时候,需要通过一小段山体滑坡,我们走的很惊险,他们俩也是站在滑坡的下面用身体做人墙保护我们。当时我虽然走的心里战战兢兢,可并不妨碍大脑开小差,我就想啊,我要是滑倒了,肯定把他俩都踹下去。队友晓Y说我太不厚道了。每当遇到雪坡滑坡下坡各种坡,我总会边走边发挥想象力,常常是人仰马翻的画面在脑子里拉洋片,但也从没耽误过脚下,反倒是让我走得更加小心。
正午的骄阳似火,虽然我们是一路向北背对着太阳,仍然热的不停地喝水。突然,一个灌满了雪的山洞出现在路边,还没等我反应过来,G?zim已经三蹦两跳地消失在洞里,只能看到一点点背影,过了一会,带上来一瓶纯净的雪水,我尝了一口,那水纯的无味无形,只感觉到一股冰凉滋润口腔,然后沿着嗓子直至五脏六腑,顿时感觉凉爽了许多。等碰到第二个雪洞,Mentor下去后,看他舒展双臂尽情享受的样子,我也毫不犹豫跟着下去了。洞里很深,雪是整个冬天下的雪一点点被推进去的,凉意似有似无地从里面飘出来,不知道雪有多厚离洞底有多高,站在边缘只一会,就感觉挺凉的,赶紧上来了。
路标上红色的是我们走的PoB环线的标志,黄色是登顶线路的标志。登顶黑山共和国最高峰Kolata的线路开始是和PoB环线重合的,过了垭口后分开,我们向左继续向北走,往右向南是去爬Kolata的步道。如果去爬Kolata,需要增加5个小时的往返,我们的队伍不具备这样的体力。
右边的山峰就是黑山最高峰Kolata。我们路过的时候,看到山上有两个移动的小黑点,是登顶以后的两个人正在下撤。
下山也不好走
只要不爬坡,我就如同还*了一般活过来了
我和Mentor又同框了,说明山屋快到了
这就是今晚我们投宿的Cerem村Gocaj家的牧羊人山屋
我们就在这个小院子里凉衣服喝啤酒聊天
这是我们在上步道之前在公路边上看到的,确切地说这个是霍查在冷战时期留下来的,叫做Bunker,掩体,如果说防空洞,可能很多中国人就明白了。上个世纪六十年代至八十年代,整个阿尔巴尼亚建造了十七万多个这样的钢筋混凝土掩体。同期,中国也有“深挖洞,广积粮,不称霸”的说法,其中“深挖洞”的结果就是在很多城市都挖了防空洞,一共挖了多少,没有数字(阿尔巴尼亚冷战时期的资料都已公开,在地拉那的2号防空洞里有详细的展览)。当年,离我的小学不远的地方就有一座防空洞,常年锁着。每次经过那里,我都尽量躲着走,至今也不明白害怕什么。
回过头来话说阿尔巴尼亚领袖霍查同志,他老兄是坚定的共产主义战士,坚定过头了,孤芳自赏,和邻居没搞好关系,在全世界的社会主义阵营也混得不怎么样。原来紧跟斯大林同志,苏联被赫鲁晓夫搞修了以后关系也闹崩了。曾经被中国吹成明灯,后来也不知道怎么给吹灭了,被欧洲姓资的国家包围着,旁边还有个自由派的铁托更是带着一脸的爱搭不理,霍查的日子着实不好过,睡觉不踏实,大概因为这个,只好拼命修防空洞找点安全感。此乃我胡诌的霍查演义,不必认真。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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