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布什卡历险记》是年由长春电影制片厂译制的一部罗马尼亚电影。公映时间大致在年。
汤晓丹的日记中,记载他在年11月25日就看过这部电影,而另有观众回忆,在年8月30日看《多瑙河三角洲的警报》的时候,就已经看过《巴布什卡历险记》,由此可以看出,《巴布什卡历险记》与《多瑙河三角洲的警报》一前一后都在年左右进入中国电影院。
在央视《童心回放》节目中,尹相杰与主持人张泽群在对话时,谈及童年时代看过的电影,尹相杰也提到了《巴布什卡历险记》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回忆说,电影里有一个老头划着船,是害两个少年的,叫“小蜜蜂”。其实这个情节是《多瑙河三角洲的警报》里的内容,当时两个少年逃出危地,在沼泽地里,碰到了一个满脸胡子的老头,以为是好人,其实是歹徒的一伙。
由此可以看出,《巴布什卡历险记》与《多瑙河三角洲的警报》在情节上高度相似,观众都在脑子里混淆了两者的印象。
在当时中国的故事影片主要表现剑拔弩张的路线斗争与阶级斗争的总体格调之下,《巴布什卡历险记》以惊险片的样式,打开了另一种叙事天地,表现了一场由儿童参与的反制犯罪为主题的电影,还是具有相当的吸引力的。
从今天的角度看来,这部电影存在着许多的技术上的问题,比如,非常明显的头绪混乱不清,情节翻来覆去的重复,逻辑线索缺乏推敲,人物刻画总体来说也是比较欠缺,但这依然挡不住这一部电影在当年曾经看过这部电影的观众心目中留下的强烈印象。
而这种印象的很大一部分,都应该归之于恐怖的冲击力。
在伊沙所著的《中国往事》一书中,曾谈及对《巴布什卡历险记》的印象:“那是少年时代所看过的最恐怖的两部电影中的一部,另一部是《看不见的战线》。”
在王晔著《十七岁的猫》(年版)一书中,提到了关于《巴布什卡历险记》的一个坊间传闻,真实性不可考,暂录如下:“坊间传说这电影本是和《闪闪的红星》做交流的,因《巴布什卡历险记》被认为有暴力内容,不宜在国内放,不宜给儿童看,就一直拖着没放。但毕竟是国与国间的交换片,总要放,拖了一阵才公映,不是作为儿童片,没学校组织的包场,而是成人片,大人抢着要看,那到底是在没多少娱乐的年月。”
此说真实性无从考证,姑妄听之。
不管怎么说,对于当时的观众来说,撇开电影里的逻辑叙事上的荒诞不经,整个电影在瞬间给予中国观众的最初外在视觉观感上,还是有着强烈的新鲜度的。
《巴布什卡历险记》与基本同期放映的《多瑙河三角洲的警报》在情节与架构上雷同,可以视着“姐妹篇”,两片的编剧与导演都是同一人。
影片编剧卢斯卡洛夫,相继编剧了《巴布什卡历险记》、《多瑙河三角洲的警报》,还有一部年也在中国放映的《山的儿子》。
早在年,这位作者所写的儿童小说《红睡莲》就由少年儿童出版社出版,可以说是一位资深的罗马尼亚儿童作家了。
这位作者生于年,年开始写作生涯,从他对多瑙河三角洲地带的浓厚兴趣,或许以为他是那个地域的人。
实际上,他出生在罗马尼亚首都布加勒斯特西南10多公里的农村,不过,这里都属于多瑙河水系,所以,他能够将家乡的水网密布地域特征,平移到下游的三角洲的地貌,这有助于他把他的故事发生地置于多瑙河三角洲地带。而作者本人每年都前往多瑙河三角洲那儿,实地观光体验,也丰富了他对他的电影中所聚焦地域的深刻的感知。
再看看该片的导演,个人觉得他的技法并不是十分纯熟,镜头表现是拖拖拉拉,人物刻画也是轻描淡写,但是,这个导演的特长处,就是一门心思把多瑙河三角洲地带的旖旎风光作为他镜头里的主要角色,反而是影片里的串场戏份——也就是罪案主线成了绷不起咬合力的松散点缀。放弃了电影线索的逻辑铺排,但好处却是突出了电影表现环境的风光风貌。
《巴布什卡历险记》与《多瑙河三角洲的警报》里表现的两个少年,介入到罪案的方式都是一致的,那就是他们有着在多瑙河三角洲的水网密集地带特有的本领——划船技术,而卷入到犯罪事件中。
《多瑙河三角洲的警报》中两个少年受罪犯的蒙蔽,把两个装着走私物品的箱子,送到了目的地——抽水站。
而《巴布什卡历险记》中的两个少年,同样是受不知底细的罪犯的请求,把他连同他身上的装着毒品的皮箱带到了目的地。
这样,故事的胶着点,都是罪犯的一个临时的去向所在,《多瑙河三角洲的警报》里是服务于三角洲水网地区的抽水站,在这里成为重要的冲突中转站。
而在《巴布什卡历险记》里,少年们前往的目的地是在芦苇深处的一个名叫“狼岛”的人迹罕至的小岛上,在这里,罪犯进行赃物的移交过渡。
然后电影的故事架构,就是让两个少年在电影中的中转站里不断逃跑,然后再被抓回,几个来回反复,便把歹徒逐一制服抓获。
《多瑙河三角洲的警报》表现的主题是走私文物的犯罪,而《巴布什卡历险记》相比之下,更是一种刑事犯罪,罪犯的目的是贩运毒品。
从中我们也可以借助电影看到当时罗马尼亚多瑙河三角洲地带的复杂形势。这里有着丰厚的历史积累,同时,也有着通过水面拓开的敞开的国门风险。维护历史的传承,抵御外来势力对国门的挑战,便成了此类罗马尼亚电影题材的核心事件。
相对于当时的中国观众来说,走私贩毒的犯罪动机,显然我们还没有切身体验,中国观众也由此知道了罪犯犯案的一种形式。
《巴布什卡历险记》与《多瑙河三角洲的警报》在犯罪激发起的人物动机驱使下,让两个少年出没在多瑙河三角洲的各个地段,于是我们面前展现了典型的多瑙河下游地区瑰丽的风情风貌。
——多瑙河三角洲的浩渺宽阔的水道。
两个少年均是从港口出发,驶进了三角洲的迷宫般的水道,所以电影开始部分,展现了能够通行巨大船只的航道风采。
在碧波荡漾的多瑙河水里,两个少年驾驭着小舟,在水波中,开启了他们的冒险之旅。
从某种意义上讲,《巴布什卡历险记》与《多瑙河三角洲的警报》均是《汤姆·索亚历险记》的翻版。
借助于少年之眼,观看着乡土的各色人等,并因为少年的特有身份,总是轻易地能够在不为人知的地方,卷入到平常情况下不为人知的隐秘的幕后空隙。
甚至在《巴布什卡历险记》里,还借主人公的话外音,交待了电影里的故事,比汤姆·索亚的历险还曲折离奇,不打自招地交待出它与美国这本小说的因循关系。
因此,《巴布什卡历险记》与《多瑙河三角洲的警报》都是从多瑙河的浩大水系出发,逐渐走上了狭邪的偏道,接近罪犯期望不为人知的隐秘地带,在这里瓦解与破灭着他们的阴谋诡计。
所以,犯罪题材给予了电影展现一个地域多维度现状的有利契机。
——多瑙河三角洲地带深处的孤岛。
《巴布什卡历险记》里的核心中转站就是位于芦苇丛中的“狼岛”,到达此处还必须经过吊死鬼森林、猫湾等地方,这些充满着阴森气息的地名,意味着在三角洲地带的水网深处潜伏着重重危机,展示出多瑙河三角洲生态系统中的复杂架构。
这些危机四伏的环境,如果在一部纪录片中,不过是一种哗众取宠的雕虫小技,但在一部罪犯题材电影中,都成了与犯案主题同频共振的帮凶和同谋,极好地渲染了电影的恐怖气氛。
——多瑙河三角洲危机重重的沼泽地带。
《巴布什卡历险记》里通过航拍镜头,展示了多瑙河三角洲的水、陆夹杂在一起的奇异地形,再让小主人公驾船来回往复地穿行在这一地域里的水道中,从而把他们一路所见所闻尽收镜头之中。
尤其是影片里展示的奇怪之处,是芦苇夹峙着水道,可以通行船只,但是转眼之间,又是一片长在水中的各种奇形怪状的树木,犹如远古的原始森林,横亘在水道之上,而小船就行驶在树木的缝隙中,确实给人一种拍案惊奇的视觉冲击力。
而发生在沼泽地的追逐,更让歹徒深陷在沼泽地中,让地形之奇与追逐之险交织在一起;在展现多瑙河下游地带的特殊地貌中,更以看似闲来之笔,交待了这一地带的各种生物的多样性,惊飞的大雁预示的犯罪迹象,狼岛上的蚊虫叮咬致人死命,鹈鹕作为地域特有生物在电影空镜头中的惊艳亮相,还有岛上毒蛇制造的画面紧张,可以说,《巴布什卡历险记》电影里的风情元素,与《多瑙河三角洲的警报》里选择的方式有着高度的雷同,两部电影,基本把多瑙河三角洲的所有特色风景与风情都一网打尽、囊括一空了。
然而,在外表的美丽的风景之下,却是险象环生的危机四伏。在年左右的中国影坛上,匮乏惊险片与恐怖片的类型,影片给中国观众带来的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阴影。
那么,《巴布什卡历险记》给中国观众带来的惊悚印象来自于哪里?
——出人意料的结尾逆转。
与《多瑙河三角洲的警报》里只有纯粹的走私犯作怪不同,《巴布什卡历险记》里有一个不显山不露水的幕后策划者“海蛇”,这个不知真相的幕后操纵者,指挥歹徒如何运送走私的毒品。因为他有着高大上的职业,在影片里担负着空中直升机的驾驶任务,多次把两个少年从多瑙河的水面上,救出危机之地,送到安全地带,被少年视着自天而降的救星。
正是因为他对两个少年行踪的俯瞰式的了解,所以,他步步设防,多次布下圈套,置少年于死地,最后,他在警察面前,原形毕露,也让电影爆出了最惊天的逆转剧情。
这个人物就是影片里一直给两个少年以及代入自己情感的观众以精神寄托的直升机驾驶员。看起来,他每到危急时刻,总是自天而降,给少年施以援手,而实际上,正是他才是操纵三角洲罪恶的幕后黑手。
但这个人物的突兀逆转,仔细推敲,却难以服众。既然这个驾驶员掌控着直升机,运送毒品应该来去自由,何必要走水路,导致节外生枝,还要让同伙争来夺去,杀人越货,搞得连孩子都能发现凶案,简直是自投罗网,真正的罪犯不至于如此之愚笨。
这个人物的设置,高度吻合福尔摩斯所说的“你看到的都不是真的”与克里斯蒂遵循的“最像好人的人,正是最坏的人”这一人物设计原则,是电影的亮点。这种设置手法,在成人侦探小说里出现频率较高,更是好莱坞电影警匪片构思的一个重要的吸引观众的抓手,但在儿童电影中出现,还是比较罕见的。
后来中国的一位儿童作家李迪在他的一系列儿童惊险小说里,如《野蜂出没的山谷》、《这里是恐怖的森林》中,都采用了这种构思,小说里看起来最和蔼可亲的人,却是终极凶手,看到最后令人毛骨悚然。李迪于年6月29日去世,享年71岁,殊属可惜。现在回溯起来,很难说李迪没有从罗马尼亚的这类惊险影片中吸取营养,效法电影里的人物设置套路。
——阴森恐怖的凶杀现场。
《巴布什卡历险记》里的两个少年,捎带着名为“教授”的走私犯,来到了狼岛,在这里,走私团伙内部展开了激烈倾轧,这与《多瑙河三角洲的警报》里的冲突设置方式是一样的,在少年卷入的罪犯事件中,涉事团伙内部分成两部分,相互之前展开了你死我活的争夺,“要得穷,捣窝棚”,两派内耗,给两个少年带来了机会。
到了狼岛上的“教授”,被团伙里另一帮“猎人”抓住,捆在枯树上,当少年带着警察回到此处,电影里展现了恐怖的一幕,被捆的“教授”已经被蚊子吸干了血,命丧黄泉。
电影的情节推动,在开始携带毒品进入三角洲地带的“教授”死于内耗之后,他的弟弟成了主要的反派角色,与少年再次发生激烈交锋。电影就是通过少年被困——逃亡——再被困的方式,不断让少年与罪犯交织在一起,最终由少年们一举破获了犯罪团伙,钓出了真正的幕后黑手。
——惊悚紧张的旧宅险境。
《多瑙河三角洲的警报》里最后查获赃物的地点是带有地域特点的灯塔处,而在《巴布什卡历险记》里,则是一处阴暗潮湿、鬼气森森的旧宅,这一地点,与《汤姆·索亚历险记》的情节设置非常相似。
在这里,少年再次陷入圈套,面临着被杀人灭口的严重威胁,但少年在警察的协助下,里应外合,一举擒获所有的各路罪犯,取得皆大欢喜的最终胜利。
罗马尼亚电影在中国放映的并不多,中罗关系总体来说比较平稳,历年来引进的电影总数还是不少的,与阿尔巴尼亚电影的简陋相比,罗马尼亚电影还是比较学舌了当时欧美电影品种的多样性与可视性,日后,罗马尼亚转型之后,该国电影在国际上还有着一定的影响,也经常能在电影节上有所斩获。
俱往矣,一部今天看来几乎难以触动我们感受的《巴布什卡历险记》竟然在那么多经历过那个时代的观众心里留下难以忘怀的特别印象,实在有一些难以想象。应该说,更多的原因应该从观众丰富与扩张了电影里的影像原始构件而且踵事增华了它的精神内涵这一心理维度中寻找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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