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比伦是古代美索不达米亚范围内最伟大的城市之一。它从公元前年建立的一个小定居点开始,在公元前年到公元前年间成为巴比伦帝国的中心。国王尼布甲尼撒二世(前—前年在位)把它变成了一个有八个城门的大城市,北边的门以女神伊什塔尔的名字命名。巴比伦在公元前年被摧毁后,就从历史上消失了,沦为一片尘封的土堆。
发掘巴比伦,让几位早期考古学家,包括亨利·莱亚德束手无策。他们无法处理那些存留下来的、没有烧制过的泥砖。然后德国人来了,这座伟大城市在一个细心的发掘者手下复活了。罗伯特·科尔德韦(—)是一位建筑师兼考古学家,他是德国传统的那种精细的发掘者。科尔德韦坚信:通过有系统地发掘坍塌的泥砖建筑,就能发现尼布甲尼撒时代的巴比伦。他在那里的工作始于年,并延续了十三年。
德国考古学家以及在埃及的弗林德斯·佩特里,都已经在大规模的发掘方面规范了基本的组织方法。工人们不再是在一个城市的土堆上随意地挖掘,而是分成专门的团队,进行着密切合作:用铁镐挖土,并用筐来运土。科尔德韦把发掘过程规范化了,使用轻轨车把土从发掘沟槽里运走;后来他又培训工人来做一些专门的工作。
科尔德韦从容易辨认出的砖砌结构开始。没烧过的泥砖成了一个巨大的挑战,因为一旦被人丢弃或暴露在风雨中时,泥砖就会粉碎成泥。所以科尔德韦训练了团队,专门查找土坯泥砖墙。他和他的同事沃尔特·安德烈(他后来在底格里斯河畔的阿舒尔发掘了亚述首都)发现,最好的发掘手段是用锄头刮地面。挖掘专家们寻找着土壤质地的变化,或寻找高墙本身。一旦出现墙壁,工人们就小心地顺着其痕迹发掘,直到房间显露出来。他们把填料原封不动地留在地板上,以便日后继续挖掘,同时把每一个房间的内容都记录下来。科尔德韦系统彻底改变了发掘城市的方法。
科尔德韦有关巴比伦的最大发现,是在城市的北边发现了尼布甲尼撒的伊什塔尔城门,这是献给主司生育的女神伊什塔尔的。科尔德韦发现,国王的建筑师们在沙土下挖了很深的地基。墙壁仍然完好无损,他可以看到用琉璃砖做成的巨大的龙和公牛的浮雕。城门和拱门本身都用雪松覆顶。
在一份篇幅超过十行的题词里,国王对他自己的杰作感到自豪。在希腊作家希罗多德的作品里,也有对这个城市的描述。科尔德韦和其他人耐心地清洗了成千上万块釉砖碎片上结下的盐渍,然后把它们拼凑在一起。他在柏林的佩加蒙博物馆里一块砖接一块砖地重建了这个大门。一条路面修整过的街道,穿过大门,延伸来到马杜克神庙,马杜克是巴比伦神话中特有的神。伊什塔尔门和它的城墙街比其周围的平地高出13米。
与此同时,沃尔特·安德烈在年至年间,也在上游的阿舒尔进行了发掘。他采取了发掘巴比伦时用过的方法,来发掘这个屹立于底格里斯河上游悬崖上的亚述首都。安德烈的专家团队顺着痕迹发掘出城墙、许多房屋和寺庙的遗址。这里的一个主要建筑是伊什塔尔寺,伊什塔尔是这座城市的保护神阿舒尔的妻子。顺着深沟,他们在同一地点发现了六座更早的庙宇。安德烈是第一个逐层发掘美索不达米亚城市的考古学家。他和科尔德韦都意识到:发掘即意味着破坏,他们在向下深挖前,把该地层上每一个要清理掉的建筑都作了记录。
第一次世界大战后,安德烈、科尔德韦和其他人把在乌尔和美索不达米亚的其他城市进行的发掘活动变得更科学化。此时的发掘工作是由国家博物馆而不是个人赞助。年,大英博物馆决定在叙利亚北部幼发拉底河畔的迦基米施市,对鲜为人知的赫梯进行发掘。开始发掘时,工作由大卫·霍加斯(—)负责。他是一个经验丰富的发掘者,曾与亚瑟·埃文斯一道发掘过克诺索斯。霍加斯以在吃早餐前的坏脾气著称,因此他的工人们都称他为死亡使者。霍加斯在两个发掘季节的成果是如此喜人,以至大英博物馆启动了一项长期的项目,并选择三十三岁的伦纳德·伍利为新的主任。
查尔斯·伦纳德·伍利(—)身材矮小,性格威严。他上牛津的新学院时,原本是准备当牧师的。但当他还是个本科生的时候,学院的学监就预言他会成为一名考古学家。伍利在苏丹待了五年(年至年),主要从事墓葬考古工作。在那里,他学会了如何与其他文化背景的劳工打交道,学习他们的语言,在对待他们时既严格又公平。他是负责迦基米施发掘的一个很好的人选。
迦基米施一直守护着河对岸的一片浅滩,一直到公元前年,亚述人占领了这个日益扩展的居民区。这里后来成了赫梯人的城市。但对当时在地中海东部一带、与亚述人和埃及人作对的赫梯人,我们几乎一无所知。那里有超过15米的考古层等待发掘。
伍利是一位很会激励人的领袖——是那种从来不会感到迷茫的罕见人物。他还有一种生动的幽默感,这在处理当地千变万化的*治局势,以及对付有不满情绪的劳工时,是必不可少的。他言必称对人要尊重,但他也会态度强硬。在一位当地官员拒绝立刻给他颁发发掘许可证时,伍利只是笑笑,拿出一支装有子弹的左轮手枪,顶在那个人的头上。那个官员惊恐地举起双手,说恐怕是搞错了。几分钟后,伍利带着签了字的许可证离开了。
伍利很会讲故事,也是一个熟练的作家——有时这会让迦基米施的真实情况变得难以解读。这次发掘是成功的,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伍利和T.E.劳伦斯两人合作得很好,和工人们相处得也不错。在牛津大学工作的劳伦斯当时正在叙利亚旅行,因为考古经验丰富,所以被聘请加入发掘。发掘队的领班是一个叫哈穆,迪的叙利亚人,他兴趣的两个方面是考古和暴力,在管理劳工上是个天才。劳伦斯成了伍利最亲密的朋友之一,他们在年至年间一起合作过几次。
在年的时候,除了几年前弗林德斯·佩特里在埃及发现的阿马尔那泥片提供的一些东西以外,关于赫梯人我们还知之甚少。伍利揭开了该城堡的考古层并发现了两个宫殿,宫殿的墙壁上装饰着威严的国王和行军士兵的形象。迦基米施的发掘工作随着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爆发而结束。像格特鲁德·贝尔一样,伍利在被土耳其人俘虏之前,成为一名难得的情报官员。
战争结束后,伍利于年当了主任,负责在《圣经》里提到过的乌尔(迦勒底的乌尔)进行一项宏伟的长期发掘计划。这项计划是由大英博物馆和美国的宾夕法尼亚大学博物馆赞助的。除了位于既有酷热又有严寒的沙漠地带,乌尔还是一个复杂而难以发掘的地方。那里有一座坍塌的寺庙金字塔、整个被掩埋的城市居住区和许多考古层——这对最有经验的发掘者都是个严峻的挑战。但伍利是这项工作的理想人选,他充满活力、富有创意。
伍利是一个严格的监管者,他依靠少数几个欧洲助手和令人生畏的哈穆迪管理着这项巨大的发掘工程。每天的发掘工作从黎明开始,对于身为欧洲人的工作人员来说,很少能在午夜前结束。伍利最好的同事是麦克斯·马洛温,他后来成为一个一流的考古学家;成为在莱亚德之后,到尼姆鲁德进行发掘的第一人。马洛温娶了侦探小说家阿加莎·克里斯蒂为妻。据说她的小说《美索不达米亚的谋杀案》(MurderintheMesopotamia)中的一些人物,就是取材于在乌尔的这些人。
intheMesopotamia)中的一些人物,就是取材于在乌尔的这些人。在年的发掘季节中,人们从壕沟里找到了可能是来自墓葬的黄金物体。伍利猜测,他可能挖到了里面装满了珍宝的皇家墓穴,而这些珍宝也许脆弱不堪。伍利知道要清理这类墓葬,超出了他目前的技术能力,他的工人也还需要为这要求细致的工作而接受培训。所以,他等了四年时间,才再回到那里发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