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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仅从年龄与辈分上来说,我把阿不都外力教练也称作兄弟似乎有些大不敬的感觉。因为,他不仅年长我了十多岁。而且,当年我在新疆军区体工队篮球队当队员的时候,他就已经是军区体工队排球队的教练了。然而,可能有的时候(尤其是人过中年之后),好兄弟也可以是与年龄无关的。再者说来,可能也是因为当年我和阿不都外力并不在一个项目队里的原因,我这个“小队员”和阿不都外力这个“大教练”的关系,的确也没有那种上级与下级和长辈与晚辈的感觉,而是一种亦师亦友和“大兄长”与“小兄弟”的感情。
在当年,对我们这样的小队员来说,阿不都外力和夫人阿衣夏木都绝对是传奇式的人物。因为,他们虽然都是我们新疆的维吾尔族人,但当年到我们新疆军区体工队之前却都是“北京人”。并且,一个是来自国家男子排球??队、一个是来自北京市女子篮球??队。一个身高两米、一个身高一米八零。说心里话,在当时,其它的都暂不用表。仅此来头、仅此个头和仅此派头,就足以让我们这些刚刚步入部队体育专业的热血少年,由衷地从心里就充满了羡慕和仰视了。
当年在男排时的阿不都外力
我最初对阿不都外力教练的崇拜,一是因为他的国家队名头,二是因为他英俊威武的派头。那时我觉得身高两米的阿不都外力长得特别像阿尔巴尼亚人(因为,当年我们很少能见到外国人,那时电影里见到过最多的就是阿尔巴尼亚人)。他深眼窝、高鼻梁,一头的“大海航行靠舵手”的波浪卷发,活脱儿一个阿尔巴尼亚游击队的抗击法西斯英雄的形象。而且,阿不都外力教练为人随和、说话风趣。一天到晚总是笑呵呵的,很少见到过他生气的样子。所以,当年我们这些小队员训练之余、闲暇之时,也都喜欢和阿不都外力教练在一起说笑聊天。
当年是一个物质匮乏的时代,尤其在我们新疆更是一个缺吃少穿的年代。所以,当年只要有人去内地,大家总会想方设法地多采购一些东西带回来。记得年初我们第一次在广州冬训的时候,一到休息日我们便会结伴上街采购。那时,广州的物质供应显然要比乌鲁木齐好了太多。而物质最丰富、最集中的地方就要首数位于南方大厦旁的友谊商店了。当年的所谓“友谊商店”,其实就是专供外宾或有外汇券的人购物的地方(即将参加代表团出国访问的人员才有外汇卷),而除此之外其他人是不允许入内购物的。
年轻时的阿不都外力与阿依夏木
有一次周日,我和另一个小队员陪同阿不都外力和阿依夏木一同上街。在那个年代即便是在广州街头,有如此之身高的“男女外宾”也是难得一见的。所以,我们所到之处,经常是引人驻足观望,这也是让我这个“小跟班”也颇是有些得意。后来,当走到友谊商店时,商店门卫也并未阻拦我们,我们这一行“高人”竟然跟在阿不都外力、阿依夏木夫妇后边径直地走了进去。原来友谊商店的人员都把阿不都外力夫妇当成了外宾,而把我们当成了随从。当然,我们也是“既错之,则进之”的开始在友谊商店里一通大逛。而且,阿不都外力和阿依夏原本就有些生硬的普通话,再加上我们随时的“转述与翻译”,则更使他们“外宾”的身份具有了真实性和可信性。那次,在友谊商店工作人员“热情的服务下”,我们不仅大开眼界地逛遍了友谊商店,还乘机买了一些在外边根本买不到的好东西。一出了友谊商店的门,我们大家都乐不可支地笑作一团。阿不都外力则忍住笑指着我说:“你,恰达克吐鲁吐鲁的”!(干的坏事情多)
还有一次在昆明冬训,那是在年的冬天。当时我们新疆军区体工队篮球??队、排球??队都住在昆明军区的第二招待所。实事求是地讲,那时我们每天的训练是非常辛苦的,但是我们每天的热情却都是十分高涨的。尤其对于像我们这样还是“少年不知愁滋味”的小队员来讲,在那个既没有电视、也少有电影、而只有训练和比赛的日子里,我们依然是充满着歌声、充满着笑声和充满着快乐。而那时,我个人的笑声和快乐的重要来源之一,就多是来自于幽默风趣的阿不都外力教练了。
那年昆明冬训,尽管当时还只有三十多岁的阿不都外力和阿依夏木都同时都在队里,但由于居住条件与管理规定的原因,他们却是分别居住在各自队伍的集体宿舍中。所以,阿不都外力的那间宿舍,也就成了我有空必去的一个“休闲娱乐区”。在阿不都外力教练那里,我最喜欢听着他那口半生半熟、又独具“阿氏特色”的普通话,给我讲他在国家队训练比赛的生活情况和讲他们出国访问的趣闻逸事。对我们来说,当年听阿不都外力聊天,有时像开了一扇窗,让我们眼界开阔、心清气爽。有时像挠了一下痒,让我们开怀大笑、前仰后合。当然,阿不都外力也会经常“教育”我,不过,他的“教育”从来不是僵硬的、呆板的、居高临下和盛气凌人的。“哎,怎么样?巴郎子。你训练吗-这个样子不行”(小伙子,你这样训练不行)。“不要怕吃苦,恰达克哟克(不要干不好的事情)。好好的训练,以后吗,出国有呢、国家队有呢”(可以出国,可以上国家队)。
记得当年他曾经用自己那极具特色“阿氏普通话”十分形象地批评过有了一点儿进步就骄傲自满的队员:“你一点点的事情有了,就好像已经厉害得很。就以为自己就像杨勇一样(时任我们新疆军区的司令员)。这样子不行”(刚刚有点儿成绩,就骄傲)。而在这之后,阿不都外力教练的这句话也成了我们体工队流传的一句经典。凡遇到谁有些骄傲自满的情绪和表现,我们都会调侃他,“你一点点的事情有了,好像自己就像杨勇一样!”
当年在国外访问比赛时(前排右一为阿不都外力)
其实,现在来看,那时阿不都外力教练这种“自成一格”的聊天方式,对当年的我们来说,还是一种心理的缓解和帮助,它能够有效地将我训练中的疲惫、不快最后都在开怀大笑中烟消云散。而且,可能这种有特色、讲真实,并且有别那种千篇一律和义正言辞的批评教育方式而言,则更容易让人印象深刻或铭记在心。更何况,任何有效的批评教育都是在于说的人多么义正言辞,而更在于听的人可以铭记在心。
或许心有崇拜的缘故,也或许是爱屋及乌的原因,尽管阿不都外力那时是排球教练而我是篮球队队员。但是,只要有空的时候,我总还喜欢去看阿不都外力他们的排球训练。虽然,他训练的内容与其他教练大同小异,可他训练的风格却让我感觉十分好玩。比如,他训练队员移动接球,同样也是重扣轻吊、指西打东,但他却像一个“幽默的演员”一样,动作夸张、表情丰富。时而若无其事的从背后高吊、时而突然袭击的从头顶重扣、时而环顾左右的从腋间远掷,时而上下虚晃的从胯下轻抛,直练得队员们是紧跑慢赶、东倒西歪,而阿不都外力教练自己也是一刻没停、满头大汗。
再比如,在网上扣球训练,我们常见的都是正面纵跳大力扣杀,而阿不都外力扣球姿势却是变化多端,一会儿在网前跳起,用反掌劈扣、一会儿网前空中虚晃,从颈后击打。在当时我觉得,看阿不都外力这种妙趣横生、有滋有味的训练,不仅是一次学习,而且是一次享受。其实,我后来以及现在,始终是喜欢在篮球??场上的助攻妙传、突破虚晃,喜欢虚虚实实、真真假假的进攻和防守,可能也是与当初看阿不都外力的训练也是有着很大关系的。
当年在国外访问比赛时(后排右三为阿不都外力)
现在想来,当初我们军区体工队每年一出去冬训就是半年的生活,对我们这些“傻小子睡凉炕,全凭火力壮”的半大小伙子来说,还是充满兴趣和乐趣的。然而,对当时的阿不都外力和阿依夏木他们来说,每次都要与两个年龄尚的小女儿有半年的别离,则意味着太多的困难和牺牲。
在昆明的时候,一次休息时我去阿不都外力教练的宿舍去玩,只见阿依夏木红着眼睛,低着头从里边走了出来。其实,我也发现了阿不都外力教练同样有些异常,不过他依旧强作幽默地说:“她不行!想娃娃了。我吗,狠狠地教育了她一下”(她想孩子了,我批评她了)。
实事求是地讲,在每年频繁外出训练比赛中,思乡念儿之苦还只是阿不都外力夫妇需要克服的众多困难之一。还有一个同样需要他们及少数民族同志克服另一个困难,可能就要算是生活习惯问题了。当年,那还是一个全国性的物资匮乏时代。而且,由于当时的通讯、信息的落后和封闭,在许多地方,对他们的一些生活习惯还都不是太了解的。所以,那几年在外地训练比赛,吃饭也就成了阿不都外力他们的大问题。
一次,我们在内地冬训时的驻军招待所也是一片好心想为阿不都外力他们这些少数民族运动员和教练员改善一下伙食,特意想方设法从外边搞了一只羊,但他们对做羊肉却不太在行,在做的时候只是刮毛而没有去皮。结果,带皮的羊肉上桌后,叫他们几位少数民族同志也是哭笑不得,谁也不敢动筷子了。应该说,在建队初期的几年中,阿不都外力在为军区排球队的建设上,做出的方方面面努力和牺牲不仅是巨大的,而且也还想我们当年所难以想象的。而对他们的这种努力和牺牲,可能只是到了现在,我们也才会有了一种更深刻的体会和理解。
阿不都外力与阿依夏木一家
阿不都外力不仅有奉献的精神,还有无私的胸怀。刚到体工队时,他就一直担任军区男排的主教练,既抓训练又抓管理。但是,阿不都外力教练后来考虑到队伍的再进步、快提高的需要,主动向体工队推荐原国家男排队长冯正海来队担任主教练,而自己则成为了冯正海教练的助手。在他们搭档的几年中,新疆军区男排可谓也是团结一心、配合默契,长短互补、水涨船高。
可以说,在冯正海教练与阿不都外力搭档的那几年里,也成为我们男排??在体工队历史上的黄金时期,不仅成绩提升很快,而且还受到总部有关业务部门的肯定。年,受总*委派,我们军区男排??代表解放军在北京迎战了来华访问的赞比亚国防军排球队,并以三比一取得了胜利。在当时那个国际比赛还是很少、很少的时代,这无疑是总*对我们新疆军区男排的一种认可和肯定。
年冬天的时候,我们体工队终于结束了居无定所、练无场地的日子,全部住进了军区老*治部的家属院(现东风路家属院)。不过,因当时的条件限制,我们各项目队暂时还是以队为单位的“混居”在大杂院中的平房、仓库和家属楼内。那时,我们男、女篮分住在一栋老苏式建筑的二层家属楼上的两个大会议室里,而阿不都外力和阿依夏木的家就住在我们的楼下。在那两年的时间里。我不仅经常到他们家串门聊天,还经常到他们家“蹭吃蹭喝”。无论是外出归队、还是训练回来,只要路过阿不都外力家,闻到了他家饭菜飘香,必是进去一顿“扫荡”。开个玩笑说,那时候体工队只是我的大食堂,而阿教练家几乎是我的小厨房。而且,他们家的两个女儿当年长得又漂亮又可爱,就像洋娃娃一样,特别招人喜欢,那时我们队员们只要有空儿也都爱去逗她们玩儿。
……
在阿不都外力转业和退休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和老队友还会时常地去看望他和阿依夏木。他们依然还都是热情依旧、非常开心。而且,无论是我当了教练、还是我当队长,阿不都外力教练一见面,依然还是会像从前我当队员时那样,叫我“霍(郝)哄(洪)善(山),你还好着呢吗?”或者“哎,巴郎子,恰达克哟克?”。每次听到阿不都外力那熟悉的音调,我心里总会有一股热乎乎、暖洋洋的感觉,令人亲切而又温暖。
令人遗憾的是,阿不都外力十多年前就永远离开了我们。然而,直到现在,无论是在我们军区体工队当年老队友们的聚会时,还是在遇见阿不都外力教练的家人与他曾经的老朋友时,我们都依然会在一起想起、提及和深切地怀念阿不都外力教练-这个幽默、风趣、和蔼、正直、善良和帅气的维吾尔族老人……
退休之后的阿不都外力
作者:郝洪山
原新疆军区*治部体工队长大校原新疆篮球协会副主席
新疆篮球资深评论员
时任新疆青少年体育联合会副合长
曾任体工队长18年
篮协副主席25年
武能征战赛场文能针砭时弊
编辑:海潮新媒体编辑:郑晓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话题#个上一篇下一篇